守身如玉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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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在21世纪初期。


1

过完春节,阿勇搭上从河对岸马路上开过的面包车去城里打工了,父母站在车门上不停的嘱咐着,尤其是他的母亲,平时也没见她话这么多。父母背后站着一位年轻的姑娘,看上去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不舍,那是他喜欢的姑娘,恰好姑娘也喜欢他,姑娘叫秀儿。

阿勇已经20岁了,秀儿比他小两岁,是他表妹的同学,以前常去表妹家里玩,后来他也动不动就往表妹家跑,他总是偷偷的看她,而她总是被羞得脸颊通红,那段时间,父母还以为他看上表妹了呢,还一直拐弯抹角的好言相劝。

阿勇上完初中就回家跟着父母种地了,秀儿还在读书,而且成绩还不错,他既高兴又担心。后来,秀儿在县里的职业技术学校读了半年就卷着铺盖回家种地了,两人又回到了同一水平线上。

眼看着就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阿勇和秀儿在双方父母的逼问下才供出了彼此,巧合的是表妹满月酒时,两家人还开过这个玩笑,真是天意难违,两家人一拍即合,等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父母们说等什么等,现在就结了,到了年龄再去领证不就行了吗?!秀儿羞得不好意思说话,这时候阿勇提出了反对意见:家里房子没弄好,三层砖房像个没穿衣服的人立在那里,怪难看的。而且家里的家具也不齐全,他要先去挣两年钱,到时候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把秀儿风风光光的娶回来,再弄个小生意。秀儿父母对准女婿更满意了,秀儿也整天笑魇如花,是啊,碰到这么好看又这么体贴的男人,谁不会笑呢?

阿勇生得一张白净标致的面庞,高高瘦瘦的,上学的时候就有几个女孩子偷偷给他写情书,可他偏偏只喜欢秀儿。


2

坐火车到了南方的一座沿海城市,到处都是高楼大厦,与家乡那稀稀落落的矮房子截然不同,马路上的车让都让不完,喇叭按得“嘀嘀嘀”的响个不停,一到夜晚,街上五颜六色的灯光闪烁着,就像电视里头放的夜上海一样热闹,阿勇穿梭其中,说不出的兴奋,他好想即刻把在这里的见闻描述给秀儿听,他更想陪着秀儿在这街头走上一遭,让她也见识见识。

他是投奔乡里人老徐去的,老徐在前些年就去了沿海一带打工,每年过年才回来,每次回来都穿着崭新的衣服,还带了好多糖果瓜子分给邻里的孩子们,碰到大人们,也总是笑嘻嘻的递上一支烟,家里的砖房已贴上了瓷砖,在太阳下亮晃晃的,很刺眼。大伙儿都知道这家伙在外头赚到钱了,至于在干什么,老徐只说是在服装厂上班。村里有人说这家伙该不会是进传销了吧,哪有那么好挣的钱?!外出打工不知道具体是从哪一年开始流行的,但21世纪初期,从农村出去的年轻人一不小心就被骗进了传销组织,可这传销岂能放人回来风风光光的过年,蹲个茅坑都有人跟着,姿势不对还要挨两脚。

阿勇心里明朗,趁着过年去给老徐家送了两捆刚从地里摘回来的蔬菜,还有母亲忙活出来的一些稀奇吃食,老徐热情的留他吃饭,席间问了他的婚事,他说其他的都妥当了,不过他想先挣两年钱,自然而然的问起老徐有啥门路没,老徐顺水推舟说厂里恰好在招工,他回家之所以没说,主要是邻里这几个年轻娃要么脾气比牛大,要么好吃懒做,带上反而是个负担,阿勇自小听话,他愿意去,老徐也愿意带。但为了避人嫌,老徐先走,阿勇帮父母种完洋芋才走的。


3

进了服装厂,阿勇拿出了十二分的干劲儿,流水线上的人嘲笑他老实,该偷懒的时候还那么较真,甚至有人笑他农村人,果然有使不完的劲儿,他不在乎,他只有一个信念:赚够钱回去娶秀儿,今年回去,至少要把房子弄好,还要给秀儿买身好看的衣裳。唯有忙着,他心里才舒坦。

但他留意到,流水线上一见到他就笑个不停的姑娘们不再莫名其妙的笑了,而是偷偷的瞅他,有时候还跑过来跟他开玩笑,搞得他很是尴尬,他不习惯姑娘这样直白的跟他说话。

有一次吃过晚饭,走在食堂回寝室的路上,看见一个姑娘正在和一个小伙子打架,不过小伙子没怎么还手,阿勇和老徐连忙上去劝开,小伙子恨恨的看了阿勇一眼,然后离开了。后来才知道,那小伙子骂阿勇是个土包子,长得再好看也是个乡里来的土包子,后来骂得更难听了,说是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阿勇听后很难过,除了母亲和秀儿,他就没和别的女人走近过,哪里来的靠女人吃饭?

夜间,他睡不着,跑到寝室外的空地上坐着。皓月当空,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和秀儿,他们是那么的亲切……

“大晚上的不睡觉,闷坐在这儿干啥呢?”老徐披着一件薄外套出现在阿勇面前,他一说话,吓得阿勇浑身一哆嗦。

老徐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水泥地上,地面微凉,不管了,又不是女人,吸点凉气也不打紧,他把自己两边的胸摸了个遍,没掏出什么来,又在裤兜里摸了半天,才摸出来半包烟和一个打火机。“啪嗒”一声打燃,点着了一支烟叼在嘴上。

“估计有女娃看上你了,你娃得多长个心眼,家里定下了亲事就不要在外头拈花惹草,再说,这些个姑娘带回去也是中看不中用,连饭都不会煮,还得你当先人的伺候着。”老徐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没想那些,也不敢想,就想着啥时候才能赚够钱回家。”阿勇把头趴在膝盖上说。

“你娃就是想家了,男子汉大丈夫,往后要撑起一个家,必须坚强,嘴巴长在别人脸上,爱说啥说啥去,假装没听见。”老徐直言不讳的戳破了阿勇的心事。

阿勇沉默着。

“哪个在外头不吃点苦,你看我每年过年回家都风风光光的样子,就连村上的干部见了我都会主动点头微笑。实际上呢,我在外头还不是要看人家脸色,受人家闲话,烟也要省着抽,目的就是叫家里人放心。”老徐说完叹了口气。

阿勇明白了,也更加坚定了。


4

隔天,大伙儿正在流水线上忙碌着,有个胖女人走过来了,微笑着,班长组长都热情的围拢过去,胖女人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面生的男女,他们时不时的在胖女人耳边说着什么。阿勇看了一眼,猜想肯定是厂里当官的,但他并没打算凑上去拍马屁,继续老老实实的忙着手中的活儿。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胖女人微笑着问道:“新来的?”

阿勇怯生生的点点头。

“干得不错,继续努力!”胖女人操着一口普通话,对阿勇竖起了大拇指。

阿勇连忙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以极不自然的微笑回应着胖女人的夸奖。

随后,胖女人被众人簇拥着离开了流水线。

“你知道她是谁吗?”小吕鬼鬼祟祟的凑过来问道。

阿勇摇摇头。

“他就是老板娘,这个厂子有一半是她家的,听说她娘家有几个人很厉害,好像是在当官,还是做什么生意,我忘了,她那一身肉可不是喝凉水长出来的。”小吕贼眉贼眼的说道。

阿勇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晚上窝在寝室里,有人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大概是和老板有关,说得很隐晦。

“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不算什么稀奇了。”有人说道。

“他们俩各玩各的,简直就是同床异梦。”有人接着说道。

“你们说他们家的床承得起吗?两个胖子,还不得把床搞塌了。”小吕说完咯咯的笑开了。

……

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嘈杂。

躺在上铺的阿勇往耳朵眼里塞了两个纸团,继续给心爱的秀儿写信。


5

说来也怪,厂里往常那些老是嘲笑他土的人不再多嘴多舌的了,班组长也对他很友好,看来城里人还是很好相处的,而且自己的勤勉也能够被人认可。

阿勇的干劲儿更足了。

到年底,发了不少钱,足够装修房子了,阿勇算了算,还多出来几百块,心想可能是会计算错了,这时候老板娘又来了,直夸阿勇能干,并嘱咐他翻了年再来上班,拍着胸脯说要给他涨工资,阿勇高兴得合不拢嘴。

回到家,秀儿羞赧又激动的跟在阿勇后头,仿佛触到了往后的幸福生活。

父母早早的就买了两头猪仔,准备第二年年底办酒席用。

正月初八,阿勇又坐上从对岸马路上开过的面包车去往城里了,阳光明媚,暖烘烘的照耀着大地,他心里也暖烘烘的。

上了两个月班,阿勇被叫到办公室,说是打算提拔,问他有啥想法,问他的人正是老板娘,肥圆的脸上擦抹了一层厚厚的脂粉,但依旧可以看到一些斑点和皱纹,老板娘少说也有三十好几了吧,阿勇突然想起从小吕口中蹦出来的那四个字——如狼似虎,随之他浑身一紧。

老板娘说着话,就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以后叫我瑶姐吧,别叫于总了,你就跟我亲弟弟一样,跟着我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阿勇被提拔成了组长,工资也涨了,他说不出的高兴,更令他高兴的是,能够得到老板娘的赏识和厚爱。他把这个消息写到给秀儿的信里。

过了不久,老板娘又把阿勇叫到办公室,交给他一部诺基亚手机,连卡都办好了,说是原本打算送给自己弟弟的,谁料那小子竟然自己偷偷的买了一部。阿勇连连鞠躬致谢,老板娘笑呵呵的一把拍在他的腰上,吓得他不由的脸红起来,但老板娘笑得很自然,不像是有别的意图,他才放心下来。

自从拿到手机后,老板娘隔三差五的就会给阿勇发短信,刚开始只是礼貌的问候,到后来关心起他的饮食起居,无微不至,他觉得这个城市不再那么陌生和冷血,他甚至想,以后有机会要带秀儿来认识下这位可爱的姐姐。


6

有一天,老板娘直接给阿勇打电话说心情不好,叫他不用上班了,出来陪她喝两杯,工资照样发,阿勇本来人就仗义,就算倒扣工资,他也会出去陪这位姐姐的。

坐在一家小酒馆里,老板娘一反常态,满脸愁绪,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阿勇劝都劝不住,也问不出她所为何事。夜幕降临时,老板娘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阿勇扶着她准备把她送回家,老板娘反抗着,说不想回家,她要去住酒店。阿勇很无奈,只好把她带到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间住下,正当他起身离开时,老板娘突然一把拽住他的手,祈求着让他留下来陪她,还说她很寂寞,她喜欢他很久了,只要他愿意,她回去就离婚跟着他。阿勇吓得不轻,连连摇着头叫瑶姐不要说胡话了,老板娘又说不离婚也可以,她愿意给他钱。说着就伸手去拽阿勇的衣服,这一瞬间,阿勇想到了羞赧的秀儿、辛劳的父母,以及圈里那两头正在茁壮成长的猪仔,他本能的拒绝着,拨开瑶姐那肥硕的双手,逃也似的冲回了寝室。

恐惧了好几天,所幸生活没有出现什么异样,他总算放下心来,只是后来他总是躲着老板娘。

这天晚上,他正在读秀儿写来的信,字迹清秀,语言优美,和她的人一样看上去赏心悦目,信件的结尾还抄了几句情诗,看得阿勇热血沸腾。正入神时,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愿意么?给你一晚上的考虑时间。”

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是谁发过来的,他的世界顿时陷入一片麻乱中。他找到老徐,说出了心中的烦恼,老徐说:“身正不怕影子斜,现在是法制社会,我不信她堂堂一个老板娘,还能强奸你不成?”老徐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是那句话,你娃多长个心眼,实在不对劲你就赶紧跑了。”

阿勇躺在床上想了很久,他也想到了离开这里,可他舍不得年底的那笔奖金,说是奖金,其实就是变相的把每个月的工资克扣一些到年底才发,这样才能留住人。他想再看形势,不急着做决定,挣钱又不是搂树叶,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每一分钱也都值得去珍惜。

第二天过去了,依旧没有什么异样,阿勇庆幸着。


7

阿勇父母正在圈后看猪,他母亲又回屋撮了一瓢饲料倒在了槽里,一种特殊的香味渗入鼻腔,两头猪仔埋着头吞食起来,老两口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

突然,老徐八九岁的儿子冲了过来,说是叫老汉去接电话,老汉心想着是不是儿子寄钱回来了,兴冲冲的奔向老徐家,可刚拿起电话的他,分明听到老徐说阿勇出事了,叫他们快过去一趟。老汉心里一沉,阿勇一直很本分,能出什么事?不会是被抓了要坐牢吧。老徐说人没了。老汉当即晕厥过去,这是他们的独子,生的那个女儿嫁到了河南,三年五载不会回来一次,就跟没生一样,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个儿子。咋能说没了?跟在后头的老太婆一声就哭出来了,哭了一整晚,也几次晕厥过去,多亏老徐女人帮忙照看着。

冷静下来的老汉给嫁到河南的女儿打了个电话,女儿表示很难过,但她说人没了,去把骨灰拿回来,再问犯事的人要赔偿,老徐传话说老板念在出事的是在他厂里上班的人,给五万赔偿,当时的五万可不少了,农村一套三层式的小洋楼也就这个价位吧。女儿说这个赔偿差不多了,再要恐怕也要不来,她去不去都无济于事。老汉说他想了解下儿子到底得罪了谁。得罪了谁又怎样,人都没了,难道还要去惹黑社会?女儿反问道。老汉心寒了,没再说什么,随即挂断了电话。

他带上阿勇寄回来的钱去了阿勇所在的城市,一下火车就淹没在人海里,找不着东南西北了。老徐把他接到殡仪馆,他看见儿子摊放在太平间里,早已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他掀开白布,看见儿子胸口处有几道刀疤,他知道儿子死得太冤了。太平间外头有几个人在商量火化的事情,老汉一听更来气了,他护住儿子的身体,说要把儿子的身体带回去下葬,那几个人轻蔑的笑了。

其中有个人走上来交给老汉一个信封,里面是一摞钱,那人用低沉而充满杀气的声音说道:“把这些钱拿回去养老吧,别搞那些没用的,现在躺在那里的只是你儿子。”

这就能把老汉吓唬住?丧子之痛激发出了他的巨大能量,他从街边买来地图,沿街走了几个小时,终于找到了派出所,派出所的几个同志正在摆着龙门阵,见有个老汉来,拿个本子出来边询问边回头继续跟人摆着龙门阵,一听到是性质恶劣的刑事案件,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怔怔的看着老汉,过了半晌,其中有个人才说:“老太爷,这个案子已经有人报过了,我们也备案了,现在正在侦查,你回去等消息吧。”

老汉说:“我没手机没电话,你们没办法通知我,要不我就在你们这儿等吧。”

“你在这儿等影响我们工作,还是先回去吧,你住哪儿?我们一有线索就过来通知你。”

老汉把旅馆的名字报给那几位民警,然后回旅馆等了几天,依旧没音信,他身上的钱已所剩无几了,思忖再三,他决定去殡仪馆将儿子的尸首火化了带回去。

回到家,下了葬,老太婆整天以泪洗面,老汉也整天愁眉不展,过了不久,秀儿嫁给了邻村的一个小伙子。老汉心有不甘,决定再去告一状,但是懂行的人告诉他得去出事当地的法院起诉,而且要有证据,他连具体在哪儿出事的都不知道,厂子也进不去,更别说收集证据了。老汉也不糊涂,他知道这个案子根本就不是复杂到查不出来,鸡蛋碰不赢石头,再去几趟也只是将钱拿去打水漂,他告诉老伴:“认命吧,起码还有个老汉陪着你,要是我出去跑没了,你这日子还真没法过了。”


8

起初,老汉怀疑是老徐在背后倒了什么鬼,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以前为了果腹还人吃人呢,为了钱财变脸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厂里为啥要给赔偿?而且老徐在当地也只能算个普通老百姓,在那么繁华的城市咋能一手遮天呢?凶手不该是老徐,老汉想。

老徐把老板娘看上阿勇的事情给老汉说了,凶手肯定是那个贱女人,毋庸置疑,要是可以的话,他要把那个贱货剁成肉酱,得不到就杀害,到底是个什么妖精?!

可他常常梦见血肉模糊的儿子被一个胖男人追,儿子朝着他声嘶力竭的喊着救命,他却无能为力,他一次次从梦里哭醒。还有一次,他在梦里看见阿勇微笑着,脸色惨白,他轻声对父亲说如果有下辈子,别把我生得这么漂亮。

事实上,阿勇真不是老板娘杀害的,一向很贼的小吕早已看出老板娘对阿勇非同一般的感情,心生嫉妒,恰巧那两天因为做事马虎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他心想:你拽个屁,绿帽子都快戴到脚上了。于是就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了,厂里很多人都知道老板娘和阿勇的奸情了,而且描述得很有画面感。这话很快传到老板的耳朵里,这个胖男人虽然也在外面乱搞,但是有几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头上长绿草?!于是决定教训一下阿勇,私底下安排了几个打手,谁知这里面有个生手不知轻重,动了刀子,把阿勇捅得半死不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补了几刀将阿勇捅死了。然后流窜到了别的城市,得知消息的小吕隔天也消失了。


9

好几年过去了,老两口也慢慢从丧子的悲痛中走了出来,那三层式的砖房依旧像没穿衣服的人在那里伫立着。由于挨着公路,时常有人在他们家停车,末了会给他们一些零用钱,老两口拒绝着,停车的人都执意要给。

三层楼确实太空了。

2008年夏天的午后,一对父女去老汉家取摩托车,老汉正在院坝里晒陈谷子,只有一簸箕,谷子上长了霉灰。老汉搬了两个凳子过来,那位年轻的父亲本来要赶时间,这时候却气定神闲的坐下来摆龙门阵了,老汉看了看背着书包的小姑娘,羡慕之情油然而生。老汉说:“小姑娘,在外面读书要放机灵些,关键时候命最重要。”小姑娘有些莫名其妙,年轻的父亲连忙接话说就是。

“我们那个娃就是太老实了,一心惦记着那几个工资,这下命都没了。”老汉边刨着谷子边说,“狗日娃儿也怪,我们两口子长得也不好看,他一生下来就长得趣(好看)得很,上初中的时候就有女娃给他写情书,他夹在书里头被我看到了。算命的说他命犯桃花,当时还说机灵点就能解得开,不曾想这还是个死结,唉......那狗日的也是个死心眼,胖又咋了嘛,眼睛一闭也就过去了,拿一笔钱就跑路,总不至于要了命......”

“娃长得不好看反而是好事,起码安全。”老汉瞥了一眼小姑娘。

这时候,村头的老光棍过来了,鼻子塌着,嘴巴上有一道豁口,脸上笑意盈盈的,已年近花甲了,始终孤身一人,自从阿勇离世后,他就时常往老汉家跑,和老汉拌嘴,陪老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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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书包的那个小姑娘就是我,回家时还会从老汉家院坝底下的公路上经过,只是好久没看到相依为命的老两口了,砖房更旧了,或许他们被接到了女儿家,也或许去了养老院。

好些年来,老汉始终在纠结:要不要去告?可是他去告状就像是拿高价买了劣质炸药,全是哑炮。

后来,有个姑娘写信过来,才还原了上述的案件真相。服装厂因为违规操作导致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事故,两个责任人都被抓了,同时供出了当年的雇凶杀人案件。那姑娘就是替阿勇打架的女孩。

我突然想起在法院工作的哥哥说过的一句话:千万不要抱侥幸心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