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一阵急促 沉闷的咳嗽声又响起在了那个家徒四壁的土坯房中。

墙上的白石灰在光阴的侵蚀下已渐渐裸露出内部稻草和泥土的混合物，屋顶上的瓦片因被风刮掉了不少，一眼望去，光光点点。

“娘，怎么又咳嗽了 昨晚都已经咳一晚上了，哎。”登子一边轻轻地拍着瞎眼老娘的后背，一边担忧地问道。

登子娘狠狠地拂开登子的手，“你翅膀硬了，如今我这个瞎眼老太婆的话也不听了，你要真心为我这大半截身子都没入黄土的人好，就赶紧让人家晓芙过门。”

登子娘语句刚落，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淌，挥着手卖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这副残体，这几年，若不是自己这千疮百孔的残破身体拖累了登子，凭她家儿子的相貌和人品，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呢？

登子闻言心下一酸，“娘，您这样搞，不是在折煞我吗？您的病很快就会好的，等天一黑，我就去东边那口池塘里捉几条鱼给您补身体。”

“孽障，东边那口池塘，水清的可以见到底，哪还有鱼，再说这池塘早些年淹死过人，水远远比看上去要深，你什么也别想，只要你把晓芙娶了，我就是现在死了，心里也开心地紧。”

登子只觉阳光在眼前晃了晃，闪眼的很。

晓芙是个好姑娘，这样的女人，在登子看来，就算在梦里结为连理，也是要笑着醒来的。

可是，他是个男人，瞎娘常年多病，家中早已是米缸见底，那还能让人家姑娘陪着我吃苦的道理呢？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前阵子聒噪的虫鸣现已经消停了些，清冷的月光层层泻下，风中带着初秋特有的丝丝寒意。

登子不禁打了个冷颤，他给自己壮了壮胆，吞了吞口水，拿起叉子就出了门。

东边那口池塘，与村子隔着一座和缓的小山丘。

走过麦秸地，就一点都看不到村子里高高矮矮的房子了。

登子回头看了看包裹在月色之中的小村庄，安详而静谧。

他继续向前走着，就在已经看见池塘的时候，他瞥见了右手边草丛里的黑乎乎的东西，在齐腿高的杂草的掩映下，看的并不真切。

登子心口猛地收缩，身体也在发颤变得凉透，想着村里的传言，登子一瞬间竟觉得草丛里躲着的是一个吃人的怪物。

可现在，进退维谷，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一只野猫奔了过去，才打破这长时间的僵持。

村里的老人说，猫乃通灵之物，甚是邪气。想到这，登子一瞬间竟如被冷水灌头。

他壮了壮胆子，抓起脚旁边的石头就砸了过去。

那黑物没有一点动静，不对劲，登子心底的害怕一瞬间不见了，他大步走了上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麻袋，上面沾着大量的黄土，里面估计装了些别人不要的杂物。

登子突然觉得自己有几分大惊小怪，刚刚冒出的一身冷汗已经干了，在风的吹拂下，泛起阵阵凉意。

登子到了池塘边，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池塘里的水似乎比白天更清了三分。

登子白天早已来摸过底了，这口池塘并不像人们所认为地没有鱼，它里面藏着鱼，他亲眼看见的，好几条十来斤的白青色的鱼，除了鱼的眼珠子是红色的，不过，登子并不觉得这个很重要。

不管白猫黑猫，只要能捉老鼠的，就是好猫。

可现在，登子拿着手电筒照了好几个来回，别说鱼了，连片鱼鳞也没看见。

登子卷了卷裤脚，下了水，才是初秋，这潭中的水却已是冰寒彻骨。

天方大亮，登子赶紧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往家奔去。

他一睁开眼，自己就站在池塘的水里，实在是怪异十分。

而在远处的杂草丛里，站着一个大约才五六岁的小女孩，脸色苍白如纸。

登子看了她一眼，而小女孩的脸上慢慢荡开了诡异的笑容，登子心里一寒，落荒而逃。

还没到家门口，瞎娘的哭声就传了过来。

登子看见自己瞎眼病重的娘亲满面泪痕，口中不住地念叨着，“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你要知道回家的路啊，娘在啊、、、、、”

而一旁的晓芙红着眼眶，细细宽慰着自己的老母。

登子赶紧奔到了他们的面前，大声喊着：“我是登子啊，我在呢，娘，晓芙、、、、、、”

可瞎娘和晓芙像是看不见一般，看不见，一个念头在登子的脑中如惊雷一般炸开。

他朝着瞎娘直直的跪了下去，郑重的行了三拜九叩之礼，而后，踉踉跄跄地退出院子，慌乱地朝着池塘的方向奔去。

远远的，他看见自己泡在水里，都已经发胀了，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明晃晃的，一瞬间，他只觉得有些恍惚。

后来，池塘被填平了，那个因醉酒掐死自己亲生女儿的父亲也被扭送进了大狱，要不是一场大雨将被抛尸的麻袋从土质松软的小山丘里冲了下来，可能小女孩连走都走的不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