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两年里，联合国秘书长安东尼奥·古特雷斯目睹了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不断颠覆美国的外交政策，一边发动贸易战，一边脱离各种国际协议和联盟。现在，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做出了一个结论：美国，曾经是全球稳定的保证者，正在丧失影响世界事件的能力。

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我认为美国的软实力……目前正在衰弱。”他认为，这是危险的，因为没有强大的“美国”，就没有办法解决世界上的大多数问题。

我们坐在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位于纽约的办公室里，坐在可以俯瞰四大自由公园的窗户边，这个公园是为纪念美国历史上唯一蝉联四届的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而建造的，罗斯福曾带领美国及其盟友在二战期间为保护和促进自由而奋斗，正是罗斯福在70多年前那场战争的废墟上，率先努力建立起了联合国。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认为：“美国今天卷入了一系列性质不同的冲突，甚至涉及贸易战，还涉及其他争端，这确实意味着，与几十年前在国际关系中占主导地位相比，美国力量正在衰落。”

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告诉我，这一情况发生的同时，世界也变得“碎片化”，自冷战结束以来，世界从一个由美国主导的秩序，转变为一个由多个大国主导的秩序，而这个秩序还有待确定。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指出：“单一国家对国际秩序的领导地位，不可避免地受到越来越多的质疑，美国和世界其他所有国家，都需要能够适应这种新形势的变化。”古特雷斯前不久刚刚参加了2018年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他认为这个峰会是这个过渡时期的一个重要标志。

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并没有直接批评美国总统特朗普，甚至没有提到美国总统的名字，甚至在被追问他对美国颠覆性外交政策的看法时也是如此。尽管特朗普政府退出了《巴黎气候协定》、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以及联合国人权理事会，但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还是设法在诸如联合国内部改革等问题上，与美国政府保持一种工于心计的合作关系；美国政府停止向联合国巴勒斯坦难民救助机构提供资金，总之对国际机构具有非常严重的敌意，理由是美国第一。在这次采访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之前，我看到美国驻联合国大使海利在华盛顿特区的一次讲话中宣布，特朗普政府将“取消那些对我们无益的事情的资助”，包括停止对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的资助。即将离任的联合国人权事务负责人扎伊德·拉阿德·侯赛因，他是一位对排外主义、民粹主义毫不留情的批评家，最近，他指责特朗普漫无目的地驾驶一辆公共汽车带领人类“在两侧陡峭的悬崖上冲下山路翻滚”。

在正常情况下，古特雷斯，这位葡萄牙前总理，北约盟国和民主伙伴，本应该成为美国在联合国的天然伙伴，但现在这些都不是正常情况。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斯图尔特·帕特里克表示，尽管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美国长期对联合国存在矛盾心理，但是古特雷斯担任秘书长之时，正值美国不再真正愿意充当国际体系的中流砥柱之际。

因此，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有一个“简单”的策略来保持华盛顿的参与，他在接受采访时告诉我：“这是为了肯定我们所相信的事情，而不是为了对抗。我不是反对任何人的多边主义者。我就是一个多边主义者，因为我相信多边秩序……我认为气候变化是对世界的最大威胁，这与谁担任或不担任一个国家或其他国家的首脑无关……随着气候变化，如果你在未来几年内不采取果断行动，你可能会对地球产生不可逆转的巨大影响，我们正在输掉这场比赛，气候变化的速度比我们行动的速度快。”

尽管如此，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对美国影响力的直言不讳的评估，与美国总统特朗普的核心观点相矛盾：他正在让美国再次变得伟大，并再次赢得海外的尊重，例如，发起与中国的贸易战，并威胁要再打几场，以及美国宣布决定退出伊朗核协议。

当被问及他是否担心美国完全退出联合国之类的严重后果时，这位联合国秘书长给出的回答是，值得注意的不是他说了什么，而是他没有说什么：这种情况是不可想象的。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表示：“我会尽一切可能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这位联合国秘书长，其实正面临着另一场远远超出美国范围的剧变，这是源自他自己的传记中一个非常敏感的记载：古特雷斯20多岁时，是初出茅庐的社会党领袖，当时葡萄牙在1974年爆发了康乃馨革命；随后，他积极参与巩固民主的斗争，并在里斯本组织了旨在反对推翻革命成果的示威活动。古特雷斯认为：“这可能是我生命中的核心事实。”

根据古特雷斯的说法，当今世界的一个核心事实是，他和其他人在20世纪晚期，取得的革命成果不仅处于危险之中，而且还有更为深刻的事实：启蒙运动的价值观。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现在正寻求促成一项“全球契约”来管理移民，特朗普政府已经退出了谈判，理性的启蒙运动的首要因素，是宽容，现在我们看到了仇外本能、民粹主义和宗教原教旨主义的出现。显然，所有这些都使社会的凝聚力受到质疑，而社会的凝聚力是实现和平的基本途径。

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表示，将美国民主描述为“有缺陷”是“夸大其辞的”，就像最近对世界各地的民主研究所做的一项研究调查，但显然并没有特别强调美国政治领导人的证据：“独立于美国政治体制中发生的情况，一边是充满活力的公民社会，一边是充满抨击的新闻媒体。”

在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看来，在世界变得“碎片化”的时候，他可能无法领导所谓的联合国。正如他所言，不仅是功能失调的民主和仇外的民粹主义造成了这种局面，罪魁祸首还包括权力动态的变化和大国冲突的死灰复燃，这个世界既不是由冷战的两极竞争组织起来的，也不是由苏联解体后美国发挥的独立领导权，都无法再带领世界前进。“我们正生活在一个混乱的世界中，有罪不罚和世界不可预测性已经成为新趋势，如果你最终面对的是软弱的联合国，以及日益加剧的大国竞争，那么这将从战略上指引我们，走向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更脆弱的全球秩序。”（摘自美国《大西洋月刊》最新报道，原作者URI FRIED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