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方冬

虚拟现实（VR）的游戏世界里，存在性骚扰甚至强奸吗？

这个问题近日在英国引发巨大争议——一名未成年少女称自己在元宇宙中设立的虚拟角色被一群陌生的成年男性“轮奸”。英国警方已正式受理此案，这被认为是该国历史上第一次对虚拟世界的犯罪开展调查。

早有苗头

小说《雪崩》中的元宇宙从科幻概念走向现实是近十年的事。随着可穿戴背心、头显、动作传感器等硬件的成熟，用户可以在元宇宙中以虚拟形象活动，获得沉浸式体验。

不过，这个虚拟世界里早已有了和现实生活中一样的困扰。

波兰市场调研机构The Extended Mind和VR社群平台Pluto VR在2018年联合对VR性骚扰进行的调查显示，受访者中49%的女性和36%的男性报告至少经历过一次性骚扰，包括口头性骚扰、肢体触碰、跟踪、展示猥亵动作等。

早在2007年，元宇宙游戏先驱《第二人生》就报告了一起性侵事件，当时比利时还派出了网络犯罪部门的警察进入游戏进行调查，不过最终也不了了之。

更受人关注的是2021年5月，Meta公司推出的免费游戏《地平线世界》被曝出现性暴力，同样无疾而终。

实际上，Meta公司在元宇宙设定中就考虑过可能出现的不恰当行为，所以允许用户在他们的虚拟角色周围设置一个“保护气泡”，这样其他人就无法接近他们。但《地平线世界》中的受害者表示，他们在受到攻击之前被人胁迫打开了“保护气泡”。

真实创伤？

目前英国警方已经立案，人们仍在热议：一个VR游戏中的虚拟形象的行为，算得上强奸吗？

争议之一是用户是否受到伤害。

支持者认为，虽然空间是虚拟的，但给用户带来的感受和创伤都是真实的。VR相当于把我们的大脑传输到一个虚拟的身体中，而且，虚拟形象发生接触时，用户手中的传感器也会发生振动，用户还普遍有“幻触”体验，即当虚拟形象被触碰、用手抓取东西或是面对一团明火时，用户的现实身体会产生感觉。因此被骚扰、侵犯的感觉会非常真实。

华盛顿大学研究网络骚扰的团队称，发生在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性骚扰、性侵并无太大差别，它们会令人们产生相同的心理和神经系统反应。

反对者则称，虚拟空间内的行为用的都是模型，不是自己的身体，“的确”没对用户造成现实身体伤害。

法律空白

争议的第二点则是法律上的界定。

虚拟世界中常见的偷、盗珍贵游戏道具等财产性犯罪行为，较多国家认定为犯罪，仅在罪名有所不同。但目前各国法律针对虚拟世界中的犯罪行为都处于空白状态。

一些法律专家认为，由于“施暴者”难以符合一般国家刑法对于性犯罪的构成要件，包括这起未成年人被强奸案在内的虚拟空间内的“性骚扰”“性侵”都很难在现有的法律框架下进行起诉、惩罚。广东南方福瑞德律师事务所主任宋志斌介绍，强奸罪保护的法益通常都是现实的人身利益，而对于虚拟世界强奸损害的伦理规范及精神损害的利益的保护，立法尚未作出及时反应。

比如，在英国，性侵犯罪被定义为“未经同意发生身体接触”，而在本案中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和冲突发生。此外元宇宙还模糊了地理空间概念，发生的案件该由哪国管辖也是很难界定的模糊地带。

不过，也有观点认为，从民事的角度来看，虚拟空间的“性骚扰”可能构成民事侵权。比如，根据民法典第1010条的规定，违背他人意愿，以言语、文字、图像、肢体行为等方式对他人实施性骚扰的，受害人有权依法请求行为人承担民事责任。

也有专家认为，或可以考虑适用猥亵类犯罪。法学理论期刊《法治研究》中提及，在元宇宙中猥亵他人的行为应该构成猥亵类犯罪，该研究认为，猥亵行为包含所有伤害女性性羞耻心的行为。

争论一时难有定论，但虚拟空间的越轨问题，反过来让我们思考现实中的文化问题：随着技术的发展，那么，性骚扰的规范和定义边界会否有所外延？除了物理意义上，人在感受上的不适能否计算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