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小花

最近，通用在北美地区集中关闭了多家组装厂和变速箱等零部件生产厂。这个消息在愁云惨雾的 2018 年底，自然受到了极大的关注。最自然的联想，就是继福特之后，美国汽车的另一面旗帜是不是也要在转型的汽车市场中倒下了。

通用方面的回应在预料之内，表示为了集中力量搞转型，通用必须要卸掉过多的传统产能和人员的负担。不过事实上的核心问题是，通用 2018 年在北美的 320 万产能，充分利用的不过 100 万辆。

按照这个数字来看，通用的关停举动不但不会到此为止，并且还任重道远。毕竟通用的行为已经引起了特朗普对一些涉及其中的州的选票担忧，他直接 @了通用的女掌门玛丽博拉，表示坚决不能接受这样不考虑国计民生的行为。

汽车行业发展到今天的局面，传统车企忍痛和过去做一些切割，是再正常不过，也非常必要的事情了。这里说的忍痛，倒不是说割掉的部分有多么可惜，而是要割掉这些东西，需要付出的代价着实惨重。

这种做法，说的好听叫壮士断腕，有焕发新生的可能。但是，具体到通用而言，这只能说聊慰疥癣之疾，远不能算是从坑里走出来了。

在 90 年代和世纪之初，通用是当时最有活力、最全能的汽车企业。美国式的全球化并购运营模式，让这家公司以最直接的方式获得了全球化发展，在欧洲收购的欧宝，巅峰时期在欧洲地区一年销售超过 200 万辆。

在通用最初进入中国的几年时间里，甚至凭借在韩国收购的汽车生产品台，就迅速的在中国市场立住了脚，一度对大众在中国深根了二十多年的市场地位产生威胁。

在那个年代，通用在前瞻技术和研发方面，采用的是全球平台的融合，分布在欧洲、亚洲、澳洲和本土的研究室，具有全球联动，共同提供解决方案的机制。这是通用中国，彼时在面对媒体的时候，最乐意剖的一个点。

在这种机制之下，汇集了各个流派的未来技术的思考，在通用的新闻稿里面就形成了一个前瞻技术矩阵，那也是那个年代汽车企业里面看上去最强大的矩阵。

比如说在新能源领域，当丰田给人的观感还是小脚迈步的混合动力普锐斯的时候，时任通用 CEO 瓦格纳，就向世人宣布了，通用是拥有混合动力、纯电、生物燃料和氢燃料的全路径解决方案的企业了。

在一次北美的试驾活动中，通用邀请媒体试乘了当时挂在土星名下的一款氢动力车，说真的，那时候甚至有一种走进未来的神圣感。凯迪拉克甚至做过一台用核能驱动的车，指甲片大小的一块反应堆材料，可以让这台车开 120 多年。

时间是新闻稿的唯一检验标准，疏忽十数年，我们才看到哪些是未来，哪些只是新闻稿。

当丰田名为未来的氢燃料电池车已经在日本的大街上，以每一百公里与加油同等的成本穿梭的时候，通用的全路径新能源技术矩阵上，却没有开出一朵肉眼可见的花。如果你要用他们在南美市场卖出去的哪些低技术含量电动车来反驳，那我只能报以微笑了。

2015 年，我在参观位于底特律的通用新能源技术研发中心的时候，负责人委婉的解释了通用在电气化方面落后的原因，是他们一直致力于新材料的寻找，而忽略了特斯拉那样的电池管理技术的改良。

在那里，我看到了从 1998 年到 2015 年这个研发中心最大的成果，就是把一块巨大的电池体积缩小到四分之一，而续航能力略有提升。缩小后的体积，目测仍然有三十多厘米厚，面积能铺满大半个底盘。而至于瓦格纳时代的其他技术路径，似乎再也没有人愿意提起了。

直到今天，通用也没有拿出一款令人信服的新能源产品，不要说是特斯拉，或者丰田未来那样的昭示领先的产品，即便如奔驰 EQC 这类的并不令人惊喜的产品也几乎没有。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美国公司的品牌或企业主导的扩张策略，在美国企业全球化发展的过程中发挥过至关重要的作用，在日化领域的保洁和联合利华，服装领域的耐克和阿迪达斯，都是那个时代鲜明的标记。

但是，在以吞并一切的气势，迅速占领了全球主要商业阵地的同时，很快人们发现这种模式对于发展的专精化和区域市场产品的针对性都是灾难。从某个角度来说，各个消费市场如今对于多样化、个性化的饥渴，并不是消费市场年轻化的结果，而是对大公司全球化扩张时代，被抹杀的个性化技术和设计的呼唤。这恐怕是解开通用如今困境的关键。

在全球市场，通用的产品策略都是拼盘策略，比如，中国市场喜欢美国车的样式，欧洲车的性能和驾驶感，以及日韩车的多配置和燃油经济性，通用在中国的产品就会从这几个盘子里各夹一点，拼出一道看上去还不错的菜。

听上去这个逻辑没毛病，新闻稿里可以叫做集全球之力来供养一方之需，情怀刚刚的。但是，事实上，这既不利于欧宝、大宇，甚至底特律对于某一条熟悉的技术路线的深耕，最终也没法做出一台特别符合中国本土化需求的产品。新能源技术路线发展的低效、犹疑也同此理。

当然，2008 年的破产保护风波，让通用的研发时钟停摆了两年左右时间，也造成了一些影响，但是思路仍然是通用从全有，到全无局面的症结。毕竟，在 08 风波过才正式入局的特斯拉，如今都已经在北美上入了销量榜。

玛丽博拉上位以后，通用开始对很多问题的反思，表现为底特律与硅谷的亲近，她主导收购的无人驾驶公司 Ctuise，成为打破当时公司收购规则的风险投资。从言论上，玛丽博拉也一直表现出拥抱智能化、网络化和电气化的热情。

但是，我们看到的结果却很少，直到在此次关厂事件的回应中，我们看到的仍然是通用在未来两年要集中投资……至于在美国量产 20 款电动车，在中国量产十款的数据告白，这种在任何一家尚显欢畅的车企的公关稿里都能看到，实在不能作为什么像样的标准。

以此，我们可以料想，改革派玛丽博拉在上任四年的时间里，主要工作还是在跟通用大航海时代过来的自大的遗老遗少们斗智斗勇，偶尔还要跟三五年太长，只争朝夕的美国总统斗一斗。

当然，我们更希望的是，如今的通用，已经明确了一个技术发展路线，正在攻坚克难憋大招，说不定哪天就能憋出一个原子弹来。用毛主席的话说，今天我们大踏步的后退，是为了明天大踏步的前进。不过这些内容没有出现在新闻稿和官方回应里，我们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