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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气熏蒸，火伞高张。正值暑假，新闻学院2021级本科生屠文婧选择到驾校练车。车上的方向盘被太阳晒得烫手，水泥地上的倒车标记在热浪中变得模糊不清，遮阳棚下大功率的电风扇呼呼直吹，远处又传来教练愠怒的声音，提醒她再次压线。屠文婧揩了一把汗，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踩刹车而僵硬的右脚，忍不住想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学车？

屠文婧只是暑假众多考驾照的大学生之一。每到假期，各地驾校纷纷推出大学生学车优惠，在驾校推销人员的口中，学会开车与“成人”“社会技能”和“便捷”等概念密切相关；而对于大学生而言，利用寒暑假的闲暇时间考驾照，似乎是一笔稳赚不赔的自我投资。但是驾考之路，并不总是“一路绿灯”；驾考的意义，也不局限于手中的方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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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踏道路：

    从科一到科四，我要闯过多少关

如果想拿到驾照，学员们需要“登山陟岭”，闯过四关。

在进入驾校大门前，第一关考验就已经开始。驾考宝典app让人记忆深刻。作为驾考之路的起点，科目一通过率较高，但考试涉及的知识点浩如烟海，学员们往往需要在题库里刷上一千五百多道题目，才有较大可能达到九十分的及格线。

驾考宝典app线上答题界面。（图片来源：受访者）

之后的科目二（场地驾驶技能考试），考试内容包括侧方停车、倒车入库、半坡起步、过S弯等项目。这些项目不像科目一一样可以考前突击，只能沉下心认真练习。而且，在练车的过程中，学员们往往得历经“坐冷板凳”的折磨——某些城市的一些驾校要求必须打满学时才能开始练车。这就意味着学员们必须在炎炎夏日里，在闷热的铁皮棚子下，在蚊子的围堵中，等待漫长的十五分钟后才能上车拍照打卡。

而让国际关系学院2020级本科生林羽苦恼的，还有教练的暴脾气。他的教练一旦发现学员操作不当、甚至停车熄火时，就会劈头盖脸把人数落一番，一时气急还会把人赶下车。

驾考九九八十一难之暴躁的驾校教练。（图片来源：视知TV）

“没办法，有些驾校的教练脾气没那么好，他们一天分三阶段、每阶段四小时进行教学，时间长又很累，工作重复性高，坐在速度这么慢的车的副驾驶位上很容易犯困。如果你开得很差，教练就容易又困又头大又愤怒。”被斥训了一顿的林羽也只能自嘲地笑笑，祈祷下次不要再压线，或者压线的时候教练正在闭着眼睛打瞌睡。

等学员终于挂满学时、约上考试、练好技术，到了考场，又是状况频发——考试车椅子的高度不够，后视镜的角度没调好，转向的时机把握不到位……科目二考试向来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晚几秒钟打方向盘就可能让车子偏离一大截，加上大部分科目二考场都是由机器判别操作，轻微的车身压线在电子摄像头的捕捉下都无处遁形，让分数直接归零。

教练车停车场。（图片来源：受访者）

俗称为“路考”的科目三（道路驾驶技能考试），是考验学员们实操能力的最后一关。在练习科目二时，国际关系学院2020级本科生张茗尧大部分时间只踩刹车，等到科目三练习才初次体验真正在道路上开车。当时的她还没有适应这一变化，就被教练催促着踩油门加速。

看着仪表盘上的车速越来越快、后视镜里的车辆打着转向灯、前方的红绿灯明明灭灭，听着车上练习系统给着各种指令、教练不耐烦的叹气、后排同车人的小声嘀咕，她无法控制地心跳加速，手心发汗。好在她铭记“打灯三秒再变道”的口诀，践行“摇头晃脑”的规则，成功一战就通过了科目三。

最后一关是科目四（安全文明驾驶常识），题型为难度更大的判断题和多选题。在历经大量刷题通过考试之后，学员们还要观看半小时安全教育，才能完成考驾照的所有流程，登顶“驾考之山”，领到一张来之不易的驾照。

科目二半坡起步考试场地。（图片来源：受访者）

领驾照的那天，张茗尧六点就起床了，拿着那本黑皮绿芯的小本子，她不由感慨，为了拿到这本跟手掌差不多大小的驾照，她奋战了一年，重考了两次，在三伏天里奔波，在驾校里见证了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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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行且观：

    驾考沿途，一路春夏秋冬

从开始学习到取得驾照，如同沿着一条固定的路线攀登高山，每位攀登者都收藏了独家风光，沿途可能处处繁花，也可能荆棘遍布。即使已经离开驾校，有时再听到教练的一句固定口头禅，和同伴分享一个过关小技巧，学车人就会瞬间被拉回大汗淋漓的暑期学车现场。

有人是被硬拉硬拽上这趟驾考之旅的。在高考结束的暑假，林羽没有加入浩浩荡荡的驾考大军。当被问及“为何最后还是学车了”，他的笑容带着无奈：“我虽然对开车没有特别强烈的意愿，但觉得考驾照是一个必须经历的社会化过程。而且等到工作之后，也确实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驾考了。”因此直到大二下学期，他才正式开始学车。

然而，当林羽坐上了模拟驾驶的座椅，模拟踩油门走、踩刹车停时，他突然感受到了可以控制一辆钢铁机器的乐趣。“有时候我也会跟教练、学员闲聊，这也让我领略了不一样的社会生活。”

海淀驾校的模拟驾驶室。（图片来源：受访者）

在驾考旅程中，有“之前没发现开车这么好玩”的惊喜，也有“驾考难度堪比高考”的抱怨。为了平衡家教与练车的时间，屠文婧在四点半就不得不离开被窝，顶着晦暗的天色迈出学车的步伐。“学车有时候真的让我很崩溃。”但是当被问到有没有收获时，她也坦言在这个兼顾学生工作、兼职和练车时间的假期，她成功锻炼出了一颗强大的心脏。车从黑夜出发，驶过黎明破晓，云影倒映的每一瞬间都焕发着光芒。

而已经拿到了驾照的张茗尧，可以说是终于“上岸”。她考驾照的动力，来自和朋友一起自驾出游的梦想。自由闯荡天南地北、与落日河川不期而遇的愿望，支撑她走完了艰难的驾考之路。

但是当她成功在去年暑假拿到驾照后，却感到茫然和困惑。“我很同意一个观点，就是‘拿到驾照不等于说就会开车上路’。”张茗尧叹了一口气，“我们在驾校时，都是会把车速压到最低的，但实际的车速会远高于此，路况也会复杂得多。”对她而言，自驾之旅仍然遥遥无期，山川征途仍然是地平线上遥远的梦。

高速公路上的风景。（图片来源：豆瓣@手上气球飞走了）

在驾校教练眼中，大学生是学习能力强的可教之人，也可能是只知理论的“书呆子”。从业二十年的樊教练和李教练都认为大学生在学习能力、记忆力、反应力上具有明显的优势，理论考试通过率很高；但实操考试中，有不少学生由于胆子小或态度散漫而失败。且教练只教模式化的技能，许多大学生只把“考驾照”当做是短期的“期末考试”来应对，但娴熟的车技仍需要及时“复习”，要想开得好，仍然需要多练车多上路。

大学生的练车之旅，于是日日夜夜无穷尽也，横亘冬夏，辗转了又一度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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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点在哪：

长路遥遥，风声依旧

驾考之旅，最终由一本黑色驾驶簿画下句号，但句号可以是为后一个句子铺垫的休止符，驾考的落幕也只是对未来无数可能作出的预告。从训练场地驶入开放道路，通过驾考不仅代表对驾驶技巧和心理素质的认可，更象征着我们正式从副驾驶的旁观者转变至手握方向盘的亲历者。

我们不再需要回避教练的目光，不再需要躲在凉棚下默默复盘上次失败的细节，我们终于能够独自驶于路上，而蜿蜒的公路成为了探索天地的邀请信函。此时的世界被重新赋予了游戏与冒险的双重意义，而我们这些旅者选择毅然投入这一场没有边际的探索，以期获得未知的体验。

“人只活一次，你应该尽可能地让它丰富多彩。”（图片来源：电影《遇见你之前》）

当受访者被问到，为什么要走上这条驾考之路时，每个人的回答都不一样——可以是为了掌握便利的工作实用技能；可以是为了感受自驾的无所拘束，让驾驶成为拓宽生命边界的尝试；哪怕最初是被他人的期待推着上了这条路，也可以在跌跌撞撞中试着体会驾驶的魅力，去寻找自己的答案……

在这里，驾考的意义逐渐超出了对目的的追问，成为了我们对个人生活的反思，因为正是选择与行动构成了生活本身。正如福柯提出的“生存美学”理论，个体应当通过行动与实践，塑造出一种属于自己的独特生存方式，使每个人的生活成为具有特定风格和美学价值的艺术品，以此获得超越生存的美感，真正从“活着”走向“生活”。

“每天都会有奇迹。”（图片来源：电影《阿甘正传》）

握住汽车方向盘的同时，我们终将慢慢把握内心的方向盘。在一次次转动方向盘、踩下油门和刹车之后，我们自己会成为回应命运最好的答案。

人生的漫漫长路，或许没有终点，但身侧的风、脚下的路都会记得我们曾经来过。

（文中林羽为化名）

参考资料

[1] 米歇尔·福柯. 自我技术[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5.

[2] 高宣扬. 福柯的生存美学[M]. 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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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考有时尽

步履不停

本报记者     编辑/陈若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