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真理装进口袋

小时候读书看报,以为被印成铅字的都是真理。从学校教材到课外读物到报章杂志,都不容置疑。(一次名为《涓溪》的校刊登载了一篇某同班同学的咏春题材诗,让我嫉妒不已。后来在某出版物里看到作者有异的神形兼具,令人顿生真相大白的快意。)长大才渐次明白,画在书里的可能是千人一面,印在纸上的可能是一家之言,流传千古的也可能只是谬论一宗。

有如全民焦虑下的育儿观。圈养型、放养型,听之任之型、虎爸虎妈型,慈眉善目型、声色俱厉型,各有拥趸。客观上说,花式育儿观是生产力发展、文明程度演进、知识水平提升的产物,细腻的儿童心理分析、家长行为对策也是高度细分的社会分工的衍生品。每个家庭都可以择其一实践。可是谁来为其中之一的正确性和后果买单,答案是“None”。换言之,道路千万条,哪个是安全第一条,自己看着办。

于是每每为怎么跟小婴儿对话、怎么陪学龄前儿童做游戏、怎么替低年级小学生缓解无聊开挖脑洞,我就开始疑惑:我小时候都是自己玩玩具、自己写作业、自己看电视、自己打发爸妈不在的分秒啊,连个同龄同伴都没有(这也算是中国第一代独生子女的悲壮先河吧)。那会儿貌似也没有长辈愿意掩饰鄙夷不屑、刻意放低身段来加入低龄儿的行列,而我也无比自觉地不去打扰为生计、为家庭、为维系亲邻往来永远家里家外在忙碌的父母。

不是非得蹲下身来处处遂了小朋友的愿,才能赢得良好的亲子关系;不是不加管教,小孩就能在“爱的氛围”里良心发现、自我向好;不是在能力范围内给予最大满足,至亲的小人儿就不会贪得无厌。新时代的育儿书上不这么写,但我一直这么想。

换句话说,真理掌握在自己手中。一如指缝太宽、时间太瘦, 外化的信息、内化的道理间隔着一堵墙,知识的摄入、转化和吸收也有如上下齿间的咬合,纠葛难断、意难平。我们要做的,只是当选择一条路,就不要旁视路边的小径和杂草;当抱定一种信念,就不要理会周遭的不和谐音;当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灌溉、培育心爱的幼苗,就不要侧耳倾听来自四面八方的专家、伪专家怎么说。

事实上,眼下我没有太多的时间、精力来给孩子以贴身又贴心的高质量陪伴,但每每捧了大罐咖啡提神、抹了白花油醒脑、载了亲爱的小人儿穿行在假日的小岛,我想我正以虔敬之心,践行已被自己装进口袋的育儿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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