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繁华三千，不及张村小学食堂的一碗烟火

原创： 周冰岚 晚上八点 今天

繁华三千，不及张村小学食堂的一碗烟火

美食大概是承载记忆的最佳载体，一段经历，一段往事，一旦与食物有了交集，就会发酵出最美的味道。

我爱吃学校以食堂饭，食堂饭里有“组织”的归属感。我从小吃食堂饭长大，记忆里，大院内，大人小孩打好饭菜围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桌前，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满足地吃完一餐饭。长大工作后，大家集体吃饭时，也是在快乐中很快就粒米不剩，洗刷完碗筷，打着哈欠去睡个午觉，醒来再精神饱满地投入工作，一天工作的疲惫因为有这样简单的三餐而烟消云散。

食堂饭里有对一个单位的认同感和幸福感，我骨子里对食堂饭有着别样的情感，说句认真的玩笑话，食堂饭是我考教师编制最大的动力。

我任教的学校叫江山市张村小学，是一所典型的山区学校，一切都是那么地纯朴。我们学校食堂的青菜新鲜爽口，一大勺肉油滑入大锅，倒进一大盆洗净切好的青菜，顿时冒出白色的蒸汽，大火翻炒，油完全裹住了菜叶，添上一勺盐，炒匀出锅，不再加其他的佐料，香味却扑鼻而来。一大盆刚炒的青菜端上来，立马被年轻教师们分“抢”一空。

食堂的荤菜浓香四溢。让人最垂涎欲滴吃完了想打包一份带回家与家人分享的当属大锅红烧肉，在我看来，食堂大锅红烧肉的精髓在于“大锅”，灵魂在于"烟火"。

肉切成大块，肥瘦间隔，先用糖炒出糖色，待肉裹了一层焦黄，再用老抽染上酱色，加入盐、桂皮、八角、陈皮、茴香，倒入黄酒盖上锅盖后就不用管它，渐渐的锅内的香气顶起盖子霸道地往外冒，还没来得及出锅，就想伸筷子到锅里夹出一块滚烫的肉，呼呼吹几下，恨不得赶紧塞进嘴里。如果再撒些糖收收汁，点缀一把葱花，堪称一道极品菜肴。红烧肉油而不腻，鲜嫩无比，我问食堂阿姨秘诀，她会将步骤一一说给我听，或者站在她旁边看，顺便为她添上一把柴火。

看完阿姨烹饪的步骤，眼睛“感觉”立马就会了。于是回家按部就班操作起来，可就是做不出那种“大锅肉"的香味来。这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做美食必须真心耐心，必须真材实料，去杂选精，还要下苦功夫，精心烹饪，慢慢地才能色香味俱全，成为美味佳肴。我想，做人做事、教书育人，何尝不也是这样呢？

我爱吃学校食堂饭，食堂饭里有人与人之间心灵的沟通。喜欢在学校食堂吃饭的热闹劲，抛开工作忙碌，教师们围坐到一起，相视而笑，如家人一般。

我可以真诚无愧地说这么一句话：我从来没说过一次学校食堂饭难吃。无论食堂阿姨做得好吃与否，我从没有说过饭菜难吃。

我深知，做出一餐大锅饭，从洗菜切菜配菜到生火添柴炒熟，阿姨要付出多少辛勤在其中。阿姨做得饭菜合胃口时，夸张地给她点个赞，阿姨的喜悦溢于言表，眉开眼笑间还带着几分羞涩，等到再吃她这道菜时，留意一点一定会发现，阿姨做得更好吃了。她用多一分的用心来回馈我们的认可与赞美。

每次用完餐，我把精光的餐盘和碗递给阿姨时，都会说声：“阿姨，您辛苦了，谢谢！”我要求孩子们也这样做。刚开始时，阿姨略有不习惯，但我自信地相信，她听到这句话，心里一定是暖暖的，从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拘谨和不好意思，但眼里绽放的光彩极具感染力。渐渐地，她也开始回应我，再到后来，这成了我们之间每天一次的小小互动。

今年春天以后，我虽然到城区机关工作了，但家还在学校，心中的家更是在学校。最近我时常晚上下班后回张村，到学校时早已过了饭点，开始我会让同事给我留饭，几次之后，阿姨便摸清了我来的规律，我还没下班就能接到她的电话，说为我留好了饭菜放在更衣间，让我自己到学校后去拿去享用。

安排好一天的工作，准点下班，穿过密集的车流，逐渐开到静谧的山间公路，远山如黛，霞光溢彩，每一秒的景致都因时光轮转有着巨大的变化。经过一小时的车程，夜幕缓缓合上，我到达张村，先去看一眼小孩，再去食堂端饭菜，打开更衣间的门，墙边小椅子上一个大餐盘细心地盖着两碗饭菜，还有些温热。端回宿舍，今天的菜有：紫苏黄瓜、芹菜炒青豆，食材天然，菜油都显得那么清亮。先吃了几口黄瓜，慢慢细嚼，唇齿之间迸发出紫苏的味道，打开了味蕾，我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惊喜地发现饭下藏满了梅干菜扣肉，这一定是中午的红烧肉，阿姨为了不浪费，花了心思做成了这么一道菜。

我喜欢吃食堂饭，食堂饭里有岁月的静好与安宁。

我是个典型的巨蟹座，走到哪，都要把家背到哪，也要把对家的那份期待带去那儿。其实，我在单位的时间比在家更多，吃到学校食堂饭，我就认定，我的第二个家就在这儿了。

我以前在凤林缜的政棠小学工作时，食堂阿姨厨艺惊人，一年把我喂胖二十斤，毫不夸张。每天放学后，还没到吃饭时间，我都会雀跃地小跑着去食堂厨房，黏在阿姨身旁跟她唠家长里短，帮她生火添柴，偷学她的手艺。她见我来，开心得不得了，在她面前，我竟成了贪吃稚气的小女孩。一段时间下来，我日渐圆润，她还一个劲劝我多吃点，我总是一大碗吃光，感谢她一天的辛劳。我拍了无数她做的饭菜，偶尔翻看，满满地都是味蕾记忆。

后来，她要离开学校回家带孙女，离别之际，她知道我喜欢吃她做的红烧鸡爪，让我提前买好一大袋，她用休息空隙帮我卤好，看着那大得可以给孩子洗澡的不锈钢脸盆里装满的鸡爪，有些忍俊不禁，更是心有一股暖流在澎湃。

阿姨憨厚地笑着说让我放冰箱里慢慢吃，她还为我酿了一坛子糯米酒，叮嘱我待过几日发酵了再搬回家。往事历历在目，她在那儿时，时不时地会将自己包的粽子、清明馃悄悄放在我办公桌上与我分享。

那巨盆装的十斤卤鸡爪毫无疑问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大盆的菜，我足足吃了大半月，依然回味无穷，依然心有波澜。偶尔与同事谈起，这绝对算得上是件令人记忆深刻的事，无厘头间有莫名的感动。

今天特别想她，于是打了个电话给她。虽然我换了号码，阿姨听到我的声音立马就想起了我，激动地在电话那头说：“蓝蓝，来家里玩啊，提前说一声，我把鸡爪卤好，你来拿。”顿时，眼眶就湿润了……

无论是在政棠小学，还是张村小学，我都叫不出每个“阿姨”的具体名字，手机里存着的也是她们模糊的称呼，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真诚真心的交流沟通。

时光静好，岁月安宁。最天然的食材，最简单的做法，最坦诚的心意，这大概就是我心里眷恋学校食堂饭的原因吧。

我虽然暂别学校到市区工作了。学校里有太多美好的记忆，但今夜不知怎的，想起的是食堂的那一碗人间烟火。是啊，是学校生活的美好“食光” 人可以走，鸡爪也可以凉，但人心依然柔软温热。

——吃一餐饭，写一篇文。纪念本学期在张村小学的最后一餐饭。

作者单位：浙江衢州江山教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