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陶玉山
我 小时候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老西门周边的西城根街、太平寺街一带,有一个走街串巷卖馄饨的老头。这个老头每天傍黑时分出摊,半夜收摊,几乎天天如此,风雨无阻。
他 的馄饨摊子用一根黑黝黝的扁担挑着,摊子的前头是一个看不出本色的木箱,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包好的馄饨以及各种作料、碗筷、暖壶、锅等家什,后面是一个始终燃烧着的小煤球炉。在我的印象中他从不坐地摆摊,而是挑着挑子慢吞吞地好像散步一样在大街小巷转悠,有时轻轻地吆喝几声:“馄饨哟。”那声音苍老沙哑,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真切,而且很有诱惑力。听到这吆喝声,小孩子们都在家里呆不住了,缠磨着大人要钱。那时候大家都挺穷,棒子面窝窝就咸菜,再加上一碗棒子面黏粥,几乎是家家户户顿顿不差的家常饭。虽说馄饨才八分钱一碗,但还是都舍不得买。见大人没有给钱的意思,小孩子们就不约而同地走出家门,恋恋不舍地跟在老人后面。小孩子的心理是很单纯的,觉得吃不上馄饨,能闻到馄饨的香味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啊。
我 是能时常喝到馄饨的。那时候,我姥爷孤身一人住在太平寺街,母亲就让我和姥爷住。一是姥爷有个伴,二是家里可以省下一个人的口粮。姥爷年纪大了,常常晚上不做饭,如果卖馄饨的老头来了,我就黏糊上了姥爷,赶上他老人家高兴,或者手头宽绰,就慷慨地给我一毛钱。我拿过钱,急不可耐地叫嚷着:“等着啊。”慌里慌张地连棉袄都来不及穿,顾不得天寒地冻拔腿就往外跑。这时,卖馄饨的老头停下来,用火钩子轻轻地捅开封着的煤球炉子,慢吞吞地将锅坐在煤球炉上,倒上开水,不一会儿,锅就开了,接着他掀开木箱,在一块湿漉漉的笼布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馄饨,仔仔细细地数好十个,一个一个地放在沸腾的锅里,又倒上一点骨头汤,这时,锅里散发出一种非常诱人的、沁人心脾的馄饨香味。馄饨煮好了,盛在一个细瓷小碗里,撒上些香菜、煎好的鸡蛋末等作料,再滴上几滴小磨香油。啊,那个好闻呀,馋得人口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简直令人窒息。
这 时候吃的速度绝对不会是很快的,真正是慢慢咀嚼细嚼慢咽,没有个十分八分钟的时间,十个馄饨是绝对吃不完的。因为平时吃的喝的都是少盐缺油水的粗粮水煮菜,好不容易吃一回有肉馅儿的馄饨,一定要吃出感觉、吃出享受来,要不,就是太奢侈浪费,用小伙伴们的话来说就是“败家子”。
吃 完馄饨,再慢慢喝汤。这时,那汤已经不太热了,喝一口,在口腔里让其转悠几下,然后再缓缓地咽下去。吃罢喝完,用手抹一把嘴,揉揉小肚皮,打个饱嗝,那个舒服陶醉啊,简直快赶上大年三十过年了。
虽 说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了,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就发生在近前,恍惚耳边又回荡起那特别悦耳动听的“馄饨哟”的吆喝声,身边就有那馄饨特有的香味在弥漫,忍不住下意识地吸几口,还觉得特别舒服、诱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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