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有吆喝声的地方,才是有生活气息的

于我而言,一个居住地,有了吆喝声,就有了“烟火气”,就能把日子过鲜活了。

总能在起早的清晨听到巷子的叫卖,说的大多是方言,小摊贩们几乎都是从别处进入这个村子的。如今的巷子同过去不同,路面更宽些,水泥房比起那时的土木房高了不少。声音回荡在巷子里,听得分明。有时出门寻声,分明听得声音就在不远处,谁知,却早离远着了。

父亲常是煎着蛋茶,侧耳听得巷子里起了吆喝,忽的就跑了出去。要是晚些,早餐可就又吃不上包子馒头了。除了吆喝早餐的,还有卖菜的,收废品的,收头发、废纸、鸭毛、旧手机以及一些破铜烂铁的。这些吆喝常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每日最准时的吆喝当属卖菜与卖包子馒头的。

不过,到了午后或是傍晚,巷子里的吆喝倒成了邻居们的了。确切地说,巷子里的吆喝声大多数时候全归功于邻居的女人们。

“阿姨,你家的菜炒得好香啊!”

“喂喂喂,女人们,出来散步啦!”

“你们去哪里呀,打扮得好标致嘞!”

“我家今天做了好吃的,都来吃啊!”

这些“大嗓门”们常是站在自家门口,头仰起,使劲吆喝,巷头巷尾都能听得见。不知从谁家,飘出了一句“好嘞”,一问一答,声音竟也能传得很远。


往常这些吆喝,总是让人欢喜的,但也有让人忧愁的时候。

一个清晨,巷里响起了一句陌生女人的急切吆喝。

“妹啊!妹啊!妹啊!门开开啊!赶紧开开啊!”天才刚擦亮,巷子里除了偶尔的鸡鸣与犬吠,几乎听不见其他声音。这几句“妹啊”落在巷子里,掷地有声。

门呀的一声开,邻居花姨整整了她的衣裳。

“大姐,你找谁?”

“妹啊!你爸昨夜人没了,你娘托我来这里告诉你。”

“大姐,你找错人了。”

“那会是谁嘞,我怕时辰不够,早早出门来寻她,她爸昨天夜里睡着睡着没气了!”

花姨一惊,猜准是邻居秀姨,赶紧去敲了门。其他几户人家陆续也醒了。隔壁的阿婆吆喝着:“秀啊,你爸没了,快去看看啊!”

日头升高后的一整天,巷子里都弥漫着一股颓丧的气息。

“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前两天秀特意接他来这里住了些日子,人看着很没事的。”

“是啊!说没就没了,做人真快啊!”

“到了年纪,该享的福也享了,睡过去没了,倒是最好了。”

即便如此,几日后,秀姨回了家,散步、吃饭的吆喝又满满当当地填进巷子里了。当然,日子也并非如此这般顺顺意意。因了吆喝,因了起起落落,日子也才有些意思。


过了夏至,但故乡的热,似乎才真正开始发力了。母亲常埋怨父亲,别一个人去地里,晒久了,易中暑。前几日父亲才出门,时间大致是上午十点钟左右,巷子里又起了急促的吆喝。

“梅啊,你爸摔菜地里了,你快去看看啊!”

“梅啊!不是你爸,还不知道是谁的爸!”

听见吆喝的都跑去地里瞧究竟了,我和母亲疑心是不是父亲,也冲了出去。父亲从巷子里窜出来,递给我他刚买的蛋,朝菜地跑去了。

烈日下,一个老人倚靠在菜地旁,脸上盖了一顶草帽,整个人弓着腿。老人的妻子正用另一顶草帽给他扇着风。冲到菜地的邻居们,这下都明白过来摔的是谁了。

一个负责打电话给老人的儿子,将他从工地喊回来;一个负责去找村里的男人,看看能不能先将老人抬到阴凉处;母亲回去准备了正气水和矿泉水,估摸着老人是中暑了……

父亲见老人整张脸都黑了,探了下呼吸,已经没气了,手腿发凉,整个人压根没法动。一时间,围在老人身旁的邻居们,不敢轻举妄动。为老人就这样没了,难过了起来。烈日继续烘烤,邻居们守护着老人,等待他的儿子和救援快点到来。

就在众人都觉得老人是真没了的时候,他竟慢慢睁开了眼。

“没事了!没事了。”

“醒啦!能动啦!”

“赶紧的,喝点正气水!没事啦,没事啦!”

那些平日在巷子里吆喝的“大嗓门”们,用她们独特的“庆祝”方式,呼着,喊着,整个山湾都听得见。


“听说那天他老婆早有预感,怎么男人早早去地里还不回来,会不会是中暑了,给他送个水去,这才发现了,要是晚了,怕是真没了。”

“就跟我娘似的,那天我爸睡着没了,也是她发现的,老夫老妻有感应。”

“这老人一定是做了啥好事,阎王不收他。”

“他今天又到古厦玩去了嘞!身体好咯!”

第二日,巷子的吆喝声又起了。

发表评论
留言与评论(共有 0 条评论)
   
验证码:

相关文章

推荐文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