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绝句当早餐”

苗德岁

我自小就喜欢读书,经常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以至于到了吃饭的辰光,母亲叫上好几遍,桌上的饭菜都凉了,我却还抱着书不放;由于父亲也常常如此,母亲便说:“看你们爷俩,那书还能当饭吃?”父亲却不紧不慢地回道:"半山绝句当早餐"嘛”。母亲听了,真的有点儿生气了: “那我今后就不烧早饭了,你们爷俩就去吃半山绝句吧!”母亲近乎“罢工”的威胁,并没能改变我们“书痴”父子的习惯,酷爱阅读伴随了我们一生,母亲最终不得不承认:读书毕竟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嗜好。

父亲是旧式文人,我小时候读的书,大多是家中他的古文、古诗词之类的藏书。当然,他还逼着我背诵了不少经史子集中的名篇。在众多诗词名家中,我十分喜欢南宋诗人杨万里,多半缘于他善用白话入诗,且擅长捕捉大自然中的美景,白描生动有趣、读来意味无穷,如:“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万山不许一溪奔,拦得溪声日夜喧”“莫言下岭便无难,赚得行人错喜欢。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 这些诗句朗朗上口,小孩子读了容易懂、容易记。叶嘉莹先生不久前选编的《给孩子的古诗词》中,就选了很多首杨万里的诗,都是我从小就背诵过的。

原本梦想做诗人的我,却阴差阳错地从事了科学研究工作;母语熟稔的我,却以进大学之后才从ABC学起的英语,作为我大半生日常生活与工作的主要语言。尽管对个人来说,这不啻一种人生宿命的捉弄。然而,发生在我身上这两方面的顺利转变,无疑都大大地得益于我童年大量阅读所打下的坚实基础。前者一如我在《科学与艺术拥有共同创意源泉》(《“人民日报”副刊24:名师谈艺,2017.12.15.》)中所阐述的文理相通:“科学家们对美的追求与欣赏,与艺术家们不分伯仲”;以及我在《给孩子的生命简史》“自序”中所指出的,“科学同样具有文艺的一面,即想象力与诗性,而文学艺术也需要逻辑与推理”。后者则是许多语言学家的共识:母语不好的人,外语也好不到哪里去。

儿时培养起的阅读爱好,不仅给予我科学研究生涯无数启迪,而且使我渐入老年之境后,日常生活与精神上依然有所寄托。尤其是几年前的一场脑梗中风,给我的行动留下了诸多不便。然而,阅读与写作保持了我健全的心智与昂扬向上的精神状态。

鲁迅先生曾说过,“兵家儿早识刀枪”。父母爱读书,对子女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英语童书,很多都是用动物作角色的拟人化写法,又特别亲近大自然,因此很受孩子们喜爱,比如《夏洛的网》《伊索寓言》等。我不久前完成了《自然史少儿彩绘版》的书稿,在“前言”中我写道:《自然史》是博物学鼻祖、著名法国启蒙思想家、自然科学家布封的不朽名著,曾是法国每一个家庭必备的百科全书。它的语言文字极为优美,其中有些篇章(如《松鼠》等)还选入了中国的语文课本。因此,这是一部科学与文学融合在一起的范本。其实,这也是它近300年来一直长盛不衰的重要原因之一。布封在《自然史》开头,还特意写下这段意味深长的话:无论教育也好、父母逼迫也好,永远都无法让孩子产生大家所共有的兴趣,也无法让孩子具备相当的智慧与记忆力,以满足社会的需求。然而,孩子最初的智慧火花、兴趣萌芽以及后来的发展,是大自然赋予他们的天赋。因此,哪怕让他们自小学一丁点儿自然史,也会提高他们的思维能力和科学兴趣,使他们掌握一般人司空见惯却又不甚了了的事物。

由此可见,儿童阅读对儿童科学思维的启蒙,也是至关重要的。正是基于这种认识,近几年来,我致力于青少年科普书籍的创作,先后出版了《物种起源少儿彩绘版》《天演论少儿彩绘版》以及《给孩子的生命简史》,而新作《自然史少儿彩绘版》也即将问世。在有生之年,我希望能为祖国的少年儿童留下几本好书,以报答我的前辈们曾用他们的生花妙笔丰富了我儿时的精神世界、拓宽了我的眼界。

去年,我曾应接力出版社的邀请,给小读者们写下这么一段话:“阅读如同呼吸。呼吸保持我们身体正常运转,阅读有助健全心智、丰富情感。开卷有益,祝愿你们天天读好书,年年有进步!”我借此结束这篇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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