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坦荡轻盈干净,这是好睡眠的保证。多年前读过一句话始终牢记在心:心安是最好的枕头。宋人早在词句里说得明白:饥来吃饭困来眠……万事不由计较,造物主张得好,凡百任天然。
■ 吴明慧
周末在家忙着换季,才换上秋被又觉得不够厚了。午睡醒来,搬出茶炉子,引燃几块炭火,抱着炉子上楼去,坐在小书房的茶桌烹茶,是最宜烹煮的武夷山熊窝枞片。今冬的第一次围炉烹茶,在11月立冬后的周末。
去年冬天囤了几种炭,其中有专门供烹茶用的橄榄炭和菊花炭。好炭耐烧,而且无烟。竹炉汤沸火初红,入冬的温暖什么都比不过红彤彤的炉火。就只是守着那不见火苗的红炭,浑身上下都暖和。更不用说热热的茶盏端在手上,慢慢品饮浓酽的茶汤,茶烟袅袅腾腾升起又消散,已不觉天寒日暮了。
如果为“享受生活”做个集合,煮茶赏花读书写字漫步独处之外,还要加上“酣眠”。入冬之后的乐事必须有此一项:一夜饱睡。
住在郊区时,我也需要闹铃叫早。但是我总会比闹铃早醒两三分钟,这也许就是“无须提醒的自觉”吧。偶尔也睡得沉,被闹铃喊醒——那样的清晨又觉得无比舒服,因为睡得好啊。
只有到了冬天,才感觉早起有点儿难过:摸着黑,从热乎乎的被窝爬起,冷气唰地一下扑上身,却不容任何迟疑和拖延,要像箭一样把自己快速射出去……
中年以后,我没有像很多同龄人那样为睡眠困扰:睡不着,醒得早。可是我也不赖床,哪怕是隆冬假日。我说服自己的理论是:你以为自己在享受卧榻,殊不知是被软禁在温床上动弹不得……
读(背)过《千家诗》和《苏东坡词集》,诗词里最会睡觉的要数苏东坡了,简直可封为“睡神”——有道难言不如醉,有口难言不如睡。即便因诗案入狱,夜里照睡不误,有人说他“靠睡觉拣回一条命”,说夸张也有点夸张,说不夸张也解释得通。
苏东坡的坦荡豁达是在命悬一线性命攸关时刻修炼出来的,所以贬谪流放对他而言,倒不以为苦了。坡翁“睡名远扬”,道人也舍不得打扰他的酣眠:“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
谁知,流放地的日子在坡翁笔下还是那么自在惬意,那么再往偏远地方打发他吧。于是,这首日常随笔传到政敌那里,坡翁再从惠州贬到儋州……故而转念一想,他的政敌们的睡眠质量得多差啊,竟然嫉妒东坡善睡、能睡、睡得美。
睡觉这等小事,和吃喝拉撒并列在一道儿,都是不值一提的琐事,然而却不容小觑。我把一夜好睡当作是天明时得到的奖赏。好的标准全凭感觉,感觉就像剥了壳的煮鸡蛋:光滑,莹白,洁润,有弹性。
内心坦荡轻盈干净,这是好睡眠的保证。多年前读过一句话始终牢记在心:心安是最好的枕头。宋人早在词句里说得明白:饥来吃饭困来眠……万事不由计较,造物主张得好,凡百任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