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做投资的都知道，一家企业的内在价值就是其未来现金流的折现值，这是投资的第一性原理，也是对一家企业进行估值的科学公式。然而科学则科学，若真是计算起来，则容易让自己坠入五里雾之中，因为说到底，现金流折现模型主要体现的是一种思维方式，而不是让我们傻傻地去进行计算（当然算一算，也没有坏处，只是算出来的结果，我们自己或许都不太敢相信）。

    那么，巴菲特是不是计算呢？——在投资上有困惑了，我认为就应该先“求教”于巴菲特。

    在1996年伯克希尔股东年会上，在谈到这个问题时，芒格说道：“沃伦只是谈到这些折现的现金流，但我从来曾见他用手算过。”巴菲特随即答道：“这么保密的东西我会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进行偷偷计算。”——又是一段典型的“巴式幽默”，当然又是一个“无解”的回答。

    熟知巴菲特投资思想的投资者知道，巴菲特还有一个著名的“胖子瘦子”理论，即从远处来一个人，他究竟是一个胖子，还是一个瘦子，是可以一眼便可以看出来的，那言下之意，一家公司值得不值得投资，也是可以一眼定胖瘦，用不着进行详细计算的。我想，巴菲特此言也不谬，因为他对很多企业的收购，有时短短五分钟，也不用去进行详细的实地调查，更不用着花很多钱委托第三方去进行审计，他自己通过阅读一些关键的财务数据，或者与企业当家人进行暂短的交谈，就可以做下是买或是否的决定的。

    大师就是大师，何谓大师呢？一眼定胖瘦，就达到大师的境界了！

    不过，我最近重新阅读任俊杰老师所著的《奥马哈之雾》一书（与朱晓芸女士合著，这本书我不知读过多少遍了，曾是我恨不能将之全部装进脑袋里的书），我似乎又探寻到了一点巴菲特计算的“蛛丝马迹”，尽管这仅仅是简单计算，但也说明巴菲特有时也是算一算的。

    书中的原文是这样说的：

    巴菲特在1991年致股东的信中的一段话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让我们来看一个相当简化但却不无贴切的数学计算方式。几年以来人们都认为新闻、电视或杂志产业的获利能力，可以永无止境地以每年6%左右的比率成长，而且完全不必依靠额外的资金，从而每年的折旧费用应该会与资本支出相当。由于所需的营运资金也相当小，所以账列盈余几乎可以等于自由分配的盈余，也就是说拥有一家媒体企业，投资者每年都可以得到6%比率稳定增加的纯现金流入。如果我们以10%的折现率来计算现值的话，等于是一次2500万美元的投资每年可以贡献100万美元的税后利润。”（P230）

    任俊杰老师在书中写道：

    “我们认为这段话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巴菲特在对其他产业的公司进行价值评估时，在产业特质相似的条件下，应当也会借用这个简单程式计算其内在价值。尽管最后计算的结果有些粗糙和模糊，但只要对相关要素预估准确，并且有充足的价格安全边际，就当基本可行。”（P231）

    这里，要注意几个定量的关键点：

    1、永无止境地以每年6%左右增长；

    2、账列盈余几乎等于自由分配的盈余（净利润几乎等于自由现金流）；

    3、投资者可以每年得到6%比率稳定增长的纯现金流入；

    4、如果按10%折现的话，等于一次2500万美元的投资，每年可以贡献100万美元的税后净利。100万/2500万=0.04*100%，则年投资收益率为4%，换算成市盈率为25倍（市盈率的倒数，可视为理论上的投资收益率）。

    注意，这是按照折现率为10%来计算的，如果沿着这个模型继续往下推算，把折现率降为8%或7%，会怎样呢？

    好在，著名的茅粉“有智思有财”，在他所著的《择善固执》一书中（P93)有过计算（这里就省略掉其计算公式），其结论是市盈率分别为50倍和100倍。

    有智思有财写道：

    “用巴菲特的这个模型去算，任何高于预期收益率的自然增长率，估值的结果都是无穷大。因此，谈茅台的估值没有意义。”

    我引用以上这段话，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直白点说，就是我们经常见有投资者说，茅台当下市盈率30多倍，或40多倍，已经是高估了，但是请问：仅仅是依靠市盈率来简单判断是否高估或低估的投资者，他们对茅台的估值果真就真懂了吗？

    请看上面列举“关键点”的前三项，如果茅台具备这三点，且以10%的折现率计算，那么其合理市盈率当为25倍；但是，——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就怕“但是”，若茅台永续增长超过6%，并且折现率低于10%，比如8%、7%、6%、5%、4%呢，那么，又该给它多少倍的市盈率合理呢（有兴趣的可以自己去计算一下）？

    在我前期的“闲来札记”中，我说过这样一个观点，即：股票的发展史告诉我们（我大A股30多年的发展史也已经证明），市场对真正优秀企业给出的价格往往是低估而不是高估。我认为，经过以上数据的推演，进而给这个“立论”又提供了一个有力的佐证。

    当然，也请不要误解，因为符合上述条件的标的是极其稀少的，而就我的目力所及，在我大A股似乎茅台还算符合（难在永续增长6%），片片、阿胶之类的少数标的就算是勉强符合，我觉得还都或多或少地缺斤短两。

    行文至此，我再说一下我最近的一点读书心得，即目前我正在阅读何建明先生所著的新书《茅台：光荣与梦想》这本书，其中谈到茅台实行“国营”之后，第一代茅台功勋级人物郑义兴时，是这样描述他评酒的：

    “郑认兴评酒，往往使旁观者感到神秘莫测。他先把酒端直起放到鼻子前嗅一嗅，再放到唇后沾一点，然后就托起腮闭目深思一大阵，酒的五香六味全在他这一沉思里。他抓一把糟放在耳边听一听，就知道需加多少水。他看到酒冲入杯中泛起的酒花，就知道这酒的酒精度数有多少。他看一看酒糟的颜色，就能准确说出窖糟能出多少酒”。

    我们中国的中医向来讲究一个“化”字，何谓出神入化呢？我认为，郑义兴就是。当然，依此类推，那个解牛的庖丁也是，投资中的巴菲特也如是！

    当然，做任何事情要达到这个“化”境，除了先天的因素外，那一定是经过长期艰苦的实践、训练、感悟、升华才能够达到的，所以，关于估值究竟是否需要进行计算，也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到了投资大师那种境界，是完全可以一眼定胖瘦的。

    投资中的这个“化”境，我自己虽不能至，但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