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叶克飞

来源 | “那些原本是废话的常识”微信公号

这段时间，ChatGPT刷爆朋友圈，每一次更新都是跨越式进步。它到底是人工智能路上的一个里程碑还是小实验，如今仍未可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人工智能再发展下去，会对许多职业造成威胁。

比如说，ChatGPT的海量信息和表达方式，很快就可以完全胜任那些“机械化操作”、较为依靠重复性和记忆性的领域。除了学生作业之外，一般的公文写作、常规新闻写作、自媒体的行业分析短文、某些行业和商品的推广文案等，都是ChatGPT的“特长”。

但这种取代甚至淘汰，其实也是人类反思的契机。被淘汰的只会是那些照本宣科的“复读机”，一个人如果能拥有批判性思维、想象力和创造力，避免重复性的机械表达，起码不会这么容易被取代。

所以，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谁会被淘汰，而是在于那些被淘汰的职业，本身就可能是丧失人性、扼杀情感的。

人类与其恐惧人工智能，不如恐惧自身的孱弱。因为，人工智能即使能做再多的事情，也无法代替人们的思考。问题是，许多人早已不思考，即使没有人工智能，他们的人生也是可怜的。

人类自步入文明起，就没有停止过提问，有许多问题都是经典之问，比如：

我是谁？

意识是什么？

身体死亡后我还能不能幸存下来？

我是否可以确信其他人的经验和感觉就像我自己的？

假若我能分享其他人的经验，我是不是可以与他们交流？

我们是不是总是为了自我利益而行动？

我有没有可能是一种傀儡，被预先编好了程序去做我以为是出于自己的自由意志而做的事情？

最后一个提问，会让人想起《楚门的世界》。楚门的故事揭示了被设定好的生活是何等可怕，但实际上许多人恰恰生活在楚门的状态，一切都遵循设定而行。他们看起来什么也不缺，唯一缺少的就是思考。

哲学家西蒙·布莱克本在《我们如何思考》中写道：

按照西蒙·布莱克本的观点，个体要解答这些疑问，需要的是自我反思。即使人们出于习惯做某些事，也可以反思习惯，人们习惯思考，也可以反思自己在思考什么。同时，人们还会反思自己的立场，反思自己对一件事的理解，反思自己对权威的态度，反思自己通常使用的概念、方法和信念……

许多人认为在知识爆炸的年代，人类有着更大的思考空间，这显然是个错觉。一个每天在抖音里接受海量信息的人，可能形同白痴，沉迷于各种阴谋论和谣言，“思考”与他绝缘。获得一整套知识体系，并不是思考的前提。古希腊时代的哲学家们，在知识量上比不过一个现代社会的小学生，但不妨碍他们成为思想上的巨人。苏格拉底就不以自己拥有多少知识而自豪，他自豪的是世界上只有他知道自己的知识是如何之少，反思又是如何有限。

当一个人缺少思考、没有逻辑思维时，就会陷入各种问题，哪怕是生活中的琐碎小事，也往往会陷入纷争。西蒙·布莱克本就举过一个例子：

安妮和伯蒂是一对情侣，安妮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离开伯蒂，两人陷入争吵，伯蒂说“你肯定是想这么做，否则你就不会这么做。”

这个说法显然在逻辑上站不住脚，因为“出于某种关切来行动和出于想做某事而行动之间有一个重要差别。当人们在相互争论的时候，这个差别有时会被刻意忽视。”安妮明明是被迫离开，但伯蒂则将之视为安妮的主动行为，也因此缺乏理解和体谅。人与人之间的各种误解，往往是因此而来。一个人只有做到独立思考和反思，才能有效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生活中的事情尚且如此，涉及历史、政治等领域就更不必说，这也是许多人总是沉迷于阴谋论，或是很容易被欺骗的原因。

思考离不开的，还有自我意识和自由意志。为什么中国传统儒学无法催生现代科学乃至现代文明？漠视科技只是表象，深层次原因是儒家的本质是反自我的。中国传统社会强调服从，强调愚忠愚孝，强调宗族力量，唯独被忽视的就是个体权利和需求。别说其他事情，连婚恋自由都不会有。许多人总是说要在这样的传统中寻找“可取”的一面，这种说法实在是鸡贼。还有许多人习惯将“自我”等同于“自私”，就像他们将“自由”曲解为“为所欲为”一样，这种思维只能证明他们实际上并没有思考能力，因为他们连最基本的概念都搞不清。一个没有自我意识和自由意志的人，又怎么可能产生独立思考呢？

对于人类而言，思考不应被放弃，哲学也是人类证明自身存在与特殊性的最重要武器。正如西蒙·布莱克本所说：

放弃思考的人，才是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