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闲眺】

勤工俭学运动时期，这里更成为留学生的活动中心，饭店名字因此出现在很多文献中。

周松芳

1920年代前后，出身豪门的国民党元老李石曾（前清军机大臣李鸿藻之子）等力推赴法勤工俭学，并促成兴办北京中法大学及中华里昂大学，不少中国知识分子来到法国，其中一部分人与一战华工一道在留居下来，成了身不由己的移民。他们的谋生职业多是营商，以古董、皮具、家私居多，开餐馆的则很少。艾青先生曾说，他在1920年代留法时，中国餐馆只有寥寥数家。正因如此，李石曾早年创办的豆腐公司及中华饭店，为法国中国餐馆立下的招牌，就值得格外关注。

法国最早的华人饮食机构，当是1900年巴黎大博览会期间，久居巴黎的谢大铭博士以历年贩卖古玩所得，就博览会场所开的茶馆。稍后，与另一位国民党元老张静江，以其家世豪富，也曾效谢大铭开茶馆于巴黎：“先设古玩行于巴黎市最宏大之礼拜寺玛玳林前，继开茶庄于城市繁华中心点之意大利箭道。”李石曾则开起了饭馆，那真是足以与法人一比高下，不仅对中餐馆在法国的开拓影响深远，于中华饮食文明的传播，也贡献甚大。

李石曾1902年底抵法，1906年8月自蒙塔尔吉农业实用学校毕业并加人孙中山的同盟会，旋入巴黎巴斯德学院深造，从师贝特朗教授研究生物化学，并特别注重大豆的研究。经过三年的研究，最后决定在巴黎西北郊建立豆腐公司，占地五亩, 有厂房四座，由乃师齐楔亭的长子齐宗枯任公司经理，陆续从家乡河北高阳招收工人将近四十名，他们可谓法国最早的华工。

就在豆腐公司创办的当年, 蔡元培先生自柏林来巴黎, 参观了公司, 极为赞赏。1909年6月, 孙中山先生抵巴黎, 亦曾往豆腐公司参观, 后来在他的著作中对此给予了高度评价：“豆食代肉食, 远行化学诸家之理, 近应素食卫生之需, 此巴黎豆腐公司之所由起也。”巴黎豆腐公司的产品在欧洲也的确赢得了相当高的声誉, 在1909年和1911年的巴黎万国食品博览会以及1910年布鲁塞尔世界博览会上, 分别获得了奖状、超等奖状、特等奖状和奖章。与此同时，巴黎豆腐公司还向欧美诸大国政府有关部门申请专利, 均获批准,并分别发给为期十五至二十年的发明专利证书。这引起了欧美各国人士, 特别是舆论界的注意。欧美各国讨论豆腐公司的各种报章以数百计。

将豆腐卖与饭店，孰与自己开饭店？那样更能弘扬中华饮食文化。李石曾遂于1914年在巴黎第六区蒙巴那斯大街163号开设中华饭店，成为法国最早的中餐馆之一，当然也是最有名的中餐之一，因为主厨出自钟鸣鼎食之家，厨艺自然精湛了得。饭店设有50多个席位，古典高雅。当时法国著名汉学家赫里欧、孟岱和一些政界、文艺界人士纷纷经常驾临，一时好不风光。可惜生不逢时，碰上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两年后便告关张。

盛名岂可任其湮灭？1919年冬，一个广东人与一个比利时人合伙，使用同一店名在第五区学校街重起炉灶，营业愈益兴旺。勤工俭学运动时期，这里更成为留学生的活动中心，饭店名字因此出现在很多文献中。陈春随（登恪）的《留西外史》里说到了在中华饭店举办的各种活动，如一次同学会欢迎会，“到的人多得很，几乎把中华饭店都挤满了。后到的人，连椅子都没有坐”。1928年，傅雷初抵巴黎，吃的第一顿饭，就是在中华饭店：“中华饭店当然是中国人吃中国菜了！一只炒蛋，一只肉丝，一只汤，共价十六法郎，狠贵的！可也十分满足了，因为三十多天不知中国味了。”

（作者为广州文史学者）

作者：周松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