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元 春

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

针对目前的宏观经济形势，首先要提高以下几个方面的认识：

第一，要认识到中国“稳中有变”的态势不是一个月或者两个月的问题，它是一个阶段性的现象。

第二，从指标上看，目前信心指数的变化远大于实体经济参数的变化，这是一个特殊的现象。比如出口的稳定，虽然中美贸易战，但出口表现不错。大家原以为1995年以来形成的这种产业链、价值链会在贸易战中解体，大规模的外资会从中国离场，但是在资本投资持续回落的过程中，外商投资从去年的负增长已经回升到现在的6.1%。

第三，关于民营经济的争论很激烈，很多人认为民营企业家会用脚投票，但要注意到民营经济投资从2016年7月份最低增速2.1%持续回升到同比8.7%，这说明我们的企业家并没有走，还在继续投资。

第四，虽然近期消费数据下滑的很快，但要注意到消费数据中汽车消费这个特殊的参数，如果去除掉它，1-11月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10.5%，加进来汽车消费，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就同比下滑了2个多百分点。所以，消费并没有降级，而是汽车受目前贸易战的影响很大，中美贸易集中的焦点之一就是汽车关税。

第五，股市从3518点一直下挫到2449点，但上市公司利润同比增长稳定。这就会看到社会舆情变化远比实际经济参数变化大，这种“稳中有变”的原因很重要的一个就是世界大环境发生了变化，我们从没有遇到过世界这么大的变化。有些人认为，过去二十年世界是常态，未来是超常态。但很可能过去才是超常态，未来是常态，未来需要在冲突和摩擦中寻找共赢、寻求发展。过去四十年我们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转变，所以很多企业家、学者、政府官员等对中美之间的对决和世界裂变，心里没有底，这是心态的变化。另外，新常态绝对不是线性变化，从高速发展向高质量发展过程中，经济并不是每天都平缓。新常态步入的新阶段是真正的结构调整的关键期、动力转换的困难期以及前期风险叠加的释放期，所以会发生一些非线性变化。目前我们正处于新常态、非线性变化的节点期。目前周期性力量和短期性力量也在叠加。投资周期正在往下走，民营企业投资周期性比较明显，2014年下降直到2016年见底，2016年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特别是去产能、去库存，使其往上走。而库存周期、投资周期包括房地产周期、金融周期都处于下行阶段。

因此，世界在变，我们也在变，这种背景下我们要对这些变化有深刻的认识，要有一些战略性的认识，有些问题要区分看待。“稳中有变”的一个关键点就是要辩证的看问题，辩证的看待外部环境和内部经济的变化。这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就是速度变化很正常，不要太大惊小怪，世界增速在下降，我们也在下降，全世界都在变。而在政策上，二季度的政治局工作会议已经决定了一些政策大调整，今年与中美贸易的摩擦也确定了一些战略性的升级和重构，而且更进一步、更高标准的改革开放已经很明确。所以对政策要有耐心。另外，我们要看到历史规律，要抓住“逢8必变”的机遇，把它变成进一步改革和进一步提高的机遇，我们必定会抓住这个机会，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在具体的政策上，首先要将宏观经济变化定位好，比如对经济增速下滑的原因没有很好的分类，会在政策定位上出现系统性的偏离，对宏观经济政策的逆周期调整和金融宏观审慎监管的逆周期调整定位不准确，会导致很多定位的不准确。在理论上，分析趋势性下滑和周期性变化最重要的指标之一是产出缺口。目前产出缺口是负向的，去年是略微正向的，今年可能基本上趋于零，甚至负的，明年也可能是负的。负向产出缺口持续扩大，这是经济周期性回落最根本性的标志之一。与负向产出缺口相关联的第二个指标是核心CPI和GDP平减指数，这几个月的核心CPI出现了明显的回落，GDP平减指数出现明显回落，更关键的是现在各类环比价格数据开始负增长，这是一个标志性的现象。所以这几个参数是短期中必须盯住的。因此，我们最简单的结论是：经济下滑、趋势性下滑的力量是一种平稳发力的状态，但是周期性下滑的力量有所抬头。这就决定了宏观经济政策的定位必须要有所调整。

实际上，在本质上金融杠杆变化很大、泡沫变化很大的结构性环境中，这几个参数在宏观经济中间是盯不住的，唯一能盯住的依然是货币供应链与名义GDP的增速。所以要回归真正稳健的货币政策，必须使货币供应链与名义GDP增速相匹配。如果不匹配，就会出问题。第一个就是货币供应链比名义GDP增速低1.3个百分点。第二个是M1增速基本上接近2014年历史新低，现在增长速度1.5%，2014年最低点1.2%。这种变化说明了“宽货币、紧信用”，反映的是金融周期下行阶段的一种内生性的收缩在全面下滑。因此，对冲这种力量最好的办法是盯住名义GDP，用最原始办法来进行操作，而不是过度的利用定向宽松的政策，定向渗透的政策。

所以，货币政策必须重新定位，重新进行目标定位、工具定位，重新平衡外部均衡和内部均衡之间的关系。如果没有这样的一个过程，我们所谓的一些稳健的内涵与整体经济的运行南辕北辙，就会出现过度摆动。

（本文系嘉宾12月15日在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中国宏观经济论坛”宏观经济月度数据分析会上的主题发言，根据录音整理，未经本人审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