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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胎接男宝,全家喜出望外:媳妇的子宫终于有用了 | 重症产科17

日期: 来源:苍衣社收集编辑:真是脸叔

【重症产科】是资深临床医生第七夜在苍衣社开设的故事专栏,讲述产科医生夏花和她的同事们在危重孕产妇救治中心的救人经历,旨在让人看到生命诞生时的高光时刻。

大家好,我是脸叔。

今晚更新资深临床医生第七夜的故事专栏【重症产科】第17篇。

夏花产科曾收治过一位普通剖腹产的孕妇,可术后的并发症,却引发了一场医患纠纷。如今孕妇身怀三胎,又住进了这里,胎盘前置,非常凶险。

重新成为孕妇刘顺顺的主管医生,面对着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一家人,以及逆来顺受的孕妇,夏花犯了难:

生产当天,如遇危险情况,是为免后患切除子宫,还是帮助处于弱势的孕妇保住子宫?

这是 重症产科  17 篇手记

关键词:接男宝

全文 7945 字

这天,我接到门诊医生的电话。

对方告知我,一个凶险性前置胎盘的产妇要被收入院。

对方特别强调,这个产妇是我们科老患者,上次生孩子也在这里,和科里还发生了一些纠纷。

产科历来是一人进多人出,其间无论母亲还是孩子出现了不良结局,都会导致纠纷出现。

一旦医患纠纷产生,这代表着双方的信任也彻底崩裂。

我有些好奇,为何前次生产已经发生了纠纷,这次生产还要选在我们医院。

当我看到刘顺顺被家人用轮椅推到护士站时,还是愣了一下。

她果然还是怀了三胎。

这里是危重症孕产妇救治基地,收治的产妇大半都是有各类疑难杂症的。这样的棘手危重产妇多了,也难免再碰上一些奇葩家属,为了杜绝医生收患者时“挑肥拣瘦”的现象,正常的工作日里,我们都是按照顺序来接诊。

这意味着,我要再次成为刘顺顺的主管医生。

还真是冤家路窄。

我暗叹。

这家人显然也认出了我就是他们前次入院的主管医生,不过让我颇感意外的是,当年对我横眉立目的一家人,此刻倒也颇为亲热友好,好像过去指着我鼻子骂“马货医生”的激烈冲突从未存在过。

这些年在一线工作,需要和各式患者和家属打交道, 我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凡事非黑即白的新人了。我热络地招呼着孕妇和家属,恭贺着对方家里又要多一个新成员了。

见对方似有难言之隐,我也不急着追问,只翻阅着刘顺顺这次的产检资料。

的确是个凶险性前置胎盘,胎盘种植在上次剖腹产的子宫疤痕上,不但穿透了整个子宫肌层,从磁共振上看,连膀胱都被侵犯了。眼下这胎盘简直和恶性肿瘤一般恐怖难缠,生产的时候稍微出点岔子,别说子宫了,连保命都难。

的确够凶险。

“她现在的情况,在凶险性前置胎盘里,也属于最严重的,要兼顾母子安全,自然顺产是不可能的事了。这个手术很难做,和上次单纯的剖腹产完全是两个概念,到时候需要介入科、泌尿外科一起参与,且术前术中术后都有可能出现难以控制的大出血。”

我不愿再多啰嗦,开门见山地告诉这家人,刘顺顺的这次怀孕到底有多危险。

如此凶险的高危妊娠,眼下他们还可以考虑是不是要换家医院,起码换一个主治大夫。

倒不是我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而是刘顺顺这次的情况远比她上次生产要危险得多,这样凶险的妊娠,即使联合多科室的力量,也难保做到万全,其间的风险和并发症也足以为后期的医疗纠纷埋下隐患。

我还记得,当时的自己被这家人逼得有多狼狈不堪。

可对方好像全然不记得当年的种种,李响率先笑着对我说,“夏医生,我们就是相信你们医院,才特意来的。我们也相信你,也难得这次你又是我媳妇的主管医生,对我们家顺顺的情况也更了解,你又那么负责。本来顺顺这个情况我还挺担心,但现在到了你们医院,又是你管床,我就放心多了。”

虽然对方笑得热情坦然,可我却面色平静,思量对方态度大转变的原因。是当初医院出于无奈用了国内特色的解决医疗纠纷的办法,免除了大部的医疗费用让他们心满意足。亦或是经年之后,这家人确实明白了,一次普通的剖腹产后遭遇一系列的并发症实属罕见,现在想来可能真的错怪大夫了。

那次刘顺顺生下一个女婴,一家人没有半点喜悦,刘顺顺更是像犯了天大的错误,不管我去查房还是换药,都哭个不停。而眼下,她这次怀孕简直像在肚子里安了个杀伤力巨大的定时炸弹,可一家人却好像都没意识到其中风险,反倒一脸喜不自禁,想必已经知道胎儿的性别了吧。

就这样,我再度成为刘顺顺的主管医生。

我很快便安排了术前谈话,开门见山地提到了需要再次剖腹产的必要性。

“她是个完全性前置胎盘,就相当于胎盘把小孩出来的门完全挡住了,所以这次也要剖。”我开门见山。

眼下再提剖腹产,一家人倒是非常爽快。

“单纯的完全性前置胎盘已经很麻烦了,但是她这次的情况远比这更糟糕,我简明说一下她的情况,”我拿出子宫模具,指着子宫下段,“我们做剖腹产就是选择这里,这里肌层薄,出血少。但很不幸的是,刘顺顺这次胎盘的位置不好,就附着在这个疤痕上,这里血供少,胎盘要获得足够的营养,就像树根一样往子宫里扎,这下不只是把子宫扎穿了,从磁共振上看,连外面的膀胱也有被侵犯的迹象,这种情况会严重影响子宫收缩,发生难以控制的恶性大出血,甚至连切除子宫都不一定能保住母亲性命。”

“手术的时候取了孩子就要剥胎盘,就像要把一棵大树连根拔起,子宫下段又不能有效收缩压迫血窦止血,势必会有大量的出血,不夸张地说,很可能像趵突泉那样喷血,几分钟失掉几千毫升血都是常有的事情,大量出血就可能导致严重的凝血功能障碍,进一步引起多器官功能损伤,过去在技术不算太成熟的情况下,由于出血太难控制导致后续的严重并发症,我们有个别的产妇整个救治费用超过7位数的。”

“怎么要花那么多钱!”一听到费用的问题,李母先炸了,“当初就觉得她听话实诚,才喊我儿子娶她,结果连生两个女儿,好不容易怀个儿子还搞成这样,我们家造了什么孽。”

因为病情凶险,怕影响患者情绪,这一次的医患沟通我并没有叫刘顺顺参与,可是以对方那样逆来顺受的性格,即使眼下她还在场,她的婆婆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顾忌。

已经是第二次打交道,我对这家人也算知根知底。

李响一家都是潮汕人,前些年来天城市创业,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工厂,家境还算不错,虽然已经在这里定居,可骨子里诸如传宗接代、男尊女卑的思想仍然非常重。

刘顺顺也不是本地人,老家也是一个重男轻女比较严重的地方,两次生产住院,都没见过她娘家人。

我这下算是理解了什么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

李响在桌子下拉了拉母亲的手,打断了母亲的抱怨,“医生不是也说了吗,那是过去技术还不算太成熟的时候,现在肯定不会这样了,医生说的也就是个别极端案例,又不是说顺顺这次生孩子也要花那么多钱。”

他制止完母亲,便对我说,“你们现在肯定也有比较先进的措施和手段了吧,毕竟是那么好的医院,我们也去过几家环境好得多的私立医院,可他们都不敢收,所以我还是相信你们。”

我不想和这家人多客套,继续进入正题,“现在34周了,我们建议尽快手术,因为……”

“孩子还小,现在就出来不成早产儿了吗,多等等不是更好一些吗。”李母再次打断。

“孩子现在有34周了,器官发育得都相对不错了,我们也在这两天用上了促胎肺成熟的药。虽然现在孩子取出来算早产儿,存在着早产儿相关的一系列并发症,比如新生儿肺炎、脑瘫、呼吸窘迫综合征,但34周的孩子,在我们这样的医院,救治难度不算太大。这种情况不建议继续妊娠,因为孕周越大,胎盘植入会越严重,对周围的侵犯也越来越广,到时候手术就更难做,保子宫也更困难……”

“保不住就不保呗,女人的子宫就是拿来生孩子的,这几个娃都生了,留着还有什么大用处,没了这个以后月事也就干净了,还省些麻烦。”

我再次感觉到,李母对这个冒着生命危险帮她们李氏家族孕育生命的女子满是恶意。

我看着这个屡次打断我谈话内容的妇人。从着装上看,倒也算得上体面,外套和皮包上有显眼的logo,生怕人不知其穿戴的都是名牌。可妇人面部纹路深刻,那双手更是粗粝无比,二者都将主人卑微的过去暴露得一览无余。

那双三角眼,或许年轻的时候看着倒还不算突兀,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境遇的改变,眼里的凶恶和刻薄呼之欲出。

这女人何苦要这样为难女人啊。

同为女人,不是更应该天然理解女性面对生育的不易吗,还是过去她也是这么被她的婆婆这样对待的,正所谓多年媳妇熬成婆,这样的厌女情结也是一脉相承的。

既然对方眼里只顾得上小的,那就直接照着七寸打吧。

“我就跟你们直说了,别看孕妇现在不痛不痒的,但她这种情况,先别说等到足月的事了,就是这几天等着择期剖宫产的空当儿,她都随时有可能发生子宫破裂、羊水栓塞、大出血等各种可能!大人一旦出现这些情况,小孩估计也就是分分钟的事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就是这个理!”

见母子都不说话了,我便不打算再多费唇舌了,直接开始谈手术方案。

“孩子被娩出后,会面临着取胎盘,前面我说了,这种情况势必会有严重的出血,所以我们会联系介入科,在剖腹产术前给她做一个腹主动脉球囊预置手术。”

我边说边在纸上简单地画出几条主要大血管的走向,“介入科会从股动脉这里将一个小球囊安装在腹主动脉这里,不打气之前,不影响阻断平面以下的血供。就像预先安了个开关在腹主动脉里。这个介入手术完成后,马上到手术室做剖腹产手术,等孩子取出来,准备剥离胎盘那会,就会给这个球囊充气,短暂阻断腹主动脉血流,控制侧支循环对子宫的血供,可以大大减少术中的出血。手术视野也会清楚很多,医生不用在一堆血旺里瞎摸索,后续的剥离胎盘、缝合子宫、修理膀胱也变得相对便捷了很多。有了这个球囊,出血量比不做任何干预少5-10倍,对凶险性前置胎盘的产妇来说,是个救命神器。”

可这也是双刃剑。

我必须要对家属交代可能存在的风险和并发症。

“但是这样的手术也是有相应风险的,比如说安置主动脉球囊,可能会导致血栓、气栓、血管壁剥离等,这些可能导致肢体栓塞,甚至有危及患者生命的可能。而且如果阻断时间过长,造成相应部位缺血太久,有可能造成脊柱动脉缺血,严重时会瘫痪。也有可能出现双下肢缺血性损伤、血管夹层等,甚至截肢的可能性都有。”

这些风险一讲,我看到家属脸色有变,又解释,“但在我们医院,每年这样的产妇也会遇到不少,我们和介入科的合作也非常密切,这项技术目前还是非常成熟的,有风险不代表就会发生。就像出门有遇到车祸的可能,但都是极低的概率。”

“你说的这个介入手术,是不是有辐射的。”李响提出了疑问,却显然不是为了妻子,“是不是孩子也会接受辐射。”

一听儿子这样提点,李母也忙着追问,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法。

当然,她给出了理由,这个手术的风险听着也挺高,不想让媳妇冒这么大的风险。

我倒也不去反驳,虽然我已经给出了最理想最适合的方案,但这的确不是唯一的选择。产妇和家属都有充分的知情权,我要继续做相关的解释工作。

“因为这种情况,这次剖腹产大出血的情况几乎是不能避免的,等孩子取出后,我们可以尝试采用子宫压迫缝合、结扎子宫动脉等方法,但这样的操作也可能造成子宫的缺血、感染和坏死。如果后面出血严重,还是需要做子宫动脉栓塞术,再出血的甚至要二进宫开腹切除子宫。”

“说了那么大一堆,孩子出来直接切了子宫不就行了吗,生了几个孩子的子宫留着还能有什么用!”李母有些不耐烦了,说了这么大一堆,都没有一个省心的操作。

很多地方她听得都不算明白,但有一点她大致是明白了,手术关键还是在取胎盘这关,医生说那么多,其实都是想保住媳妇的子宫,她就搞不明白了,冒那么大风险花那么多钱保个子宫干什么,马上都要有三个娃了,而且儿女都有了!

“中国人历来讲究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有保的机会,就别一上来就切,好歹你媳妇也还是为这个家延续了香火,这样卸磨杀驴好像有点不仁不义。”我知道这样的话会触怒家属,但也尽量笑得轻松,让这次谈话面上还是能过得去,不至于在这一关又起了冲突。

“而且这事产妇的意见也很重要,如果她本人也要求直接切除子宫,我们会尊重她的意见。”

见家属没表态,我也不再正面交锋,只是打蛇随棍上。“你们可能也听说过,有些女的结婚一直怀不上,生殖科门诊没少去,各种检查也没少做,甚至有些实在没辙直接做试管婴儿才算怀上。可说来也怪,别看她们怀第一胎特别费劲,可生过一胎后,怀老二倒是顺利得多。有的人前面老生女孩,可有时候一怀上男孩了,后面再怀的可能也是男孩了。”

他们家马上就要有三个孩子了,可骨子里相信多子多福的这家人,又不差钱,再多添个儿子岂不是锦上添花。

正面和这对母子据理力争着实费劲,那就顺着这家人的思路来吧。

果然,母子俩都动心了,互相看了看,虽然都没表态,但态度远没有先前强硬了。

这次并不是正式的术前谈话,只是这样危重的产妇,且既往就存在纠纷,必须反复给家属打预防针。

刘顺顺一看便是个没什么主见更没家庭地位的妇人,她连对自己身体最基本的决策权都没有。

或许丈夫和婆婆都没有亲自逼着她去生儿子,可只要有人不断给她灌输,女人不生儿子就是对不起夫家的观点,她会比丈夫和婆婆更心急火燎的去生孩子,冒死都可以。

而且有了儿子作为保障,她的家庭地位总算是要稳固一点。子宫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兜底保险。

一个女人沦落到只有生育价值,而一旦她没了子宫,很可能就像后院里被绝育的母猫,她可以想象等待她们的将是多么狰狞的未来。

各项检查都已完善,刘顺顺的手术被安排在周三,已经促过胎肺了,和手术室、介入科、输血科、新生儿科、泌尿外科都联系好了,各科室也落实到位,就等着周三一早了。

周二晚上就是我值班。

凌晨两点,护士打我电话,说刘顺顺出血了。

我一惊,立马跑到病房,完全性前置胎盘最怕出现大出血,还有几个小时就安排手术了,怎么就好巧不巧在这会就开始出血了。

夜间医务人员少,各科室人员也远不如白天好调动,这平诊手术瞬间变成了急诊不说,人也得抢救了。

我让护士通知住院总,并给主任汇报情况,自己则打电话到输血科赶紧调配各类血制品。

这样的突发状况,慌也没用,眼下最关键的无非是备皮、备血、备主任。手术方案是早就和家属沟通过的,该签字的字也都签了。

刘顺顺保留子宫的意愿强烈,一家人同意先行做腹主动脉球囊阻断术再行剖腹产的方案。

可眼下她出血汹涌,不一会儿工夫,血管已经开始塌陷,再去做介入安装球囊会花费不少时间,大人孩子都耐不住这样的出血,孩子也很容易死在腹中。而且血管塌陷的情况也很容易导致球囊不能顺利放入。

中心医院没有杂交手术室(可同时做介入手术和外科手术的特殊手术室),这样来回搬运更会耽误时间,眼下我也不再考虑介入的事情了,在补液输血纠正抗休克的同时,我告诉产妇和家属情况有变,需要紧急调整方案了,直接做剖腹产,术中根据情况看能否保留子宫,毕竟人命第一。

李响和母亲虽然也慌乱,但头脑倒也清醒,他们同意这个方案。

刘顺顺被送到手术台,为了手术能更快,麻醉师决定直接上全麻。

已经戴上了面罩,刘顺顺不能顺利发声,她眼巴巴地望着我,我知道她的意思,只是握了握她的手。

她很快便失去意识,麻醉师也立刻给她做了气管插管。

副主任邢丽敏,住院总梁博和我共同参与手术。孩子很快便被取出,是个男婴,新生儿科的医生早已到位,在完善初步的复苏后,便将孩子带进了NICU。

孩子取出了,邢丽敏便结扎了子宫动脉并捆绑住子宫,产妇下身的出血明显减少。

我们手术的这会,麻醉科也没闲着,他们给产妇输血输液,维持着产妇正常的呼吸和循环。

可这次手术最难的地方还没开始。

术中来看,情况比我们预判的要好,先前的影像学检查来看胎盘有大面积植入穿透子宫肌层,且膀胱也有被穿透的迹象,但术中我们发现穿透的胎盘紧贴着膀胱,但还没有形成侵袭。

可眼下又犯难了,子宫下段的血管像蚯蚓一般怒张着,稍一碰触就容易喷血,没有腹主动脉球囊阻断大血管,这样徒手剥离胎盘的风险太大,产妇几年前做过手术,此次也存在腹腔粘连的情况,切除子宫虽然有损伤邻近脏器的可能,但眼下的确是相对安全可行的方案。

还有一种方案,便是直接原位保留胎盘,这次就先缝合子宫直接关腹。术后联合米非司酮以及甲氨蝶呤让胎盘自行吸收或者排出。但整个过程非常漫长,保守治疗期间仍有可能出现大出血,且容易发生宫腔内感染甚至诱发败血症、弥漫性血管内出血,这都会危及患者生命,而且还是有需要再次手术清除胎盘的可能。

邢丽敏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可我知道她的意思。

刘顺顺是个有些特殊的产妇,上次来住院期间便意外频发,不过是个普通的剖腹产,可术后那些并发症让她尽数遇到了。

那段时间作为主管医生,我每天都是焦头烂额,平生第一次体验到“为她欢喜为她愁”。

这次又来住院,一家人表面上一副“既往不咎”的样子,可真要出点事情,扯皮就更免不了了。切子宫虽然也有点风险,但比起保守治疗肯定是立竿见影,少了很多后患。

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产妇的家人就在手术室外,我需要下台去和他们沟通。

我把术中的情况描述给李响和李母,把三种可以选择的方法都告诉了家属,但直接剥离胎盘确实是太危险,眼下暂不考虑,余下的两种方法可操作性更大。

我知道只要如实讲述两种方法的利弊,这两人肯定会毫无悬念地选择直接切除子宫,刘顺顺屡次三番央求我帮她保住子宫,我决定最后一搏。

我再次给家属强调了切子宫的风险,最大限度隐去了保守治疗可能存在的一系列并发症,并再三打了感情牌:刘顺顺此次诞下男婴着实不易,为李家立下大功。

最后在我不住地催促下,两人签下了“原位保留胎盘”的字样。

得知我带回的是这样一个结果,邢丽敏有些意外,但既然家属签了文书,那就先这样吧。

我立即让巡回护士到药房取甲氨蝶呤上来,一会直接注射在胎盘上,算首次的靶向给药。

我再度洗手穿衣的空当,护士已经将药取了上来,邢丽敏将药物多点注射在胎盘后,我和住院总协助其将子宫缝合好,并在宫体上肌注了安列克。

产妇的下身还是有少量出血,经过输血补液,她的心率血压都在正常范围。

术后的当天,为了安全起见,产妇被送到了中心监护室。

我又给NICU打了电话,刘顺顺的儿子不算太糟,这个晚上总算是有惊无险。

刘顺顺在中心监护室观察了一天后,便被转回了产科病房,为了减少甲氨蝶呤带来的化疗副作用,我在床旁的超声引导定位下,用穿刺针将药物多点打到胎盘上,直接靶向给药,并联合口服米非司酮一起治疗。

这一周的时间里,刘顺顺没有出现大出血。我紧绷着的心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可在第九天的时候,刘顺顺却忽然发烧了。

我心里又是一紧,在心里祷告千万不要是宫腔内感染。

导致产妇死亡的最常见的两大原因,一个是产后出血,一个便是产褥感染。刘顺顺躲过了出血关,难道要栽在感染关?

我紧急给她抽血,查了血常规、降钙素原等感染性指标,并同步取了些宫腔内的分泌物。

看到家属抱怨连连,我有些后悔当初为何非要帮她把子宫保下来。她家属说的也对,横竖她都没生育需求了,我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结果虚惊一场,刘顺顺不过是个普通的上呼吸道感染,在加药的第二天便退烧了。

第十一天,刘顺顺已经排出了大块的胎盘组织,我这才算松了口气。

这天去查房,我和刘顺顺半开玩笑,我们好歹也算缘分一场,看在这一点情分上,刘顺顺没再像上次那样意外频发让我焦头烂额。

我想起早前谭主任的提点,我在很多医疗行为中过于感情化和情绪化,可是几年过去了,在这方面我仍然没有什么改变。

刘顺顺的儿子康复的不错,没在新生儿科住几天便被抱回了产科病房。

刘顺顺出院那天,她的两个女儿也来了。

看到她的小女儿时,我感到有些亲切,两年多以前就是我把她从母亲的肚子里拽出来的,我记得这个孩子个头比一般孩子大一些,哭声嘹亮,四肢有力,是个非常壮实的婴儿。

可现在的她,个头比同龄的孩子要稍小一些,她好像过于安静了一些,全程都只是静静地站在姐姐身边。

所有的大人都围绕着她的弟弟转,这个只有两岁多的小女孩眼巴巴地望着沉浸在巨大幸福中的家人们,眼里是绝不该属于这个年龄段该有的萧索和木然。

欢庆完的大人们开始办理出院手续,并忙着收拾各类物品,这些都是刘顺顺的丈夫和公婆操办的,而她只负责全程抱着孩子。

孩子果然还是天然亲妈,虽然一家人抢着抱,可谁都没亲妈抱着好使,我也从来没在她脸上见过如此静谧幸福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小女孩拉了拉姐姐的手。

这个姐姐应该也就五六岁,可格外成熟乖巧,她牵着妹妹的手,向走廊尽头的售卖机一步步走去。

两个女孩都离开病房了。

可是全程,都没有家人留意。

—END—

作者 | 第七夜

资深临床医生

编辑 | 疏楼

运营 | 阿闲

苍衣社投稿邮箱:[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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