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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刀笔斋收集编辑:刀笔斋
2016年3月7日的下午,我跟处里另外五位同事一行六人,驱车从合欢路35号到陆家嘴。那是我在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上海监管局借调期满的日子。处长,带着两名副处长和两名同事,共同送我回到我的单位。我曾有幸在银监局工作过一段日子。原本类似这种借调到上级主管部门的学习机会都是留给至少工作了3-5年的青年业务骨干,然而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当时的我,一个刚参加工作半年的楞头小子,硬着头皮被领导送到了这个感觉很神秘又高大上的地方,一待就是一年多。回想那一年,说自己工作表现差强人意都是客气的,实际就是非常不好。个人的稚嫩固然是一个方面,但更重要的,因为是借调,领导的要求相对就不那么高,而我也就放松了自我要求,一整年都在忙自己结婚和装修这些事情。即便如此,处里领导们仍然亲自送我回原单位,鼓励和扶助年轻人。那几年特别流行说“格局”,我想这就是格局吧。尽管工作表现差强人意,但正所谓蓬生麻中不扶自直,我哪怕二半吊子地混了一年,还是收获了很多职业生涯非常宝贵的财富。尤记得第一次写材料,长期自认为文采见长的我还自以为写的不错,结果收到处长回复的修订版本之后发现,领导基本是重写了……后来的工作中,我几乎写遍了固收投研交运各个岗位的规章制度,基本不用和风控合规的同事拉扯,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当年的系统性训练。除了文字功底之外,更深层次地,那段工作打破了很多固有的刻板印象,对很多问题有了新的认识。比如很多人觉着监管不懂业务,实际上监管不仅懂业务,而且极有可能比你懂业务。你以为的咬文嚼字和吹毛求疵,其实是你不知道市场上那些利用这些漏洞暴露出来的风险。再比如市场机构总是从价格的角度解读监管意图,但实际上监管的很多政策重在梳理关系,尤其法理、权责这类问题,至于市场上涨一点下跌一点反而是末节。比如虽然之前也有所耳闻,但我也是去了才知道监管同事的收入真的不高,说是为爱发电也不为过。不过在这个问题上,显然他们对市场机构的刻板印象更重一些。我记得有一次开会说起什么事情,领导突然问我说你这一年把奖金算上拿到手60万有没有……我一脸懵B地跟领导汇报说我每个月7000块钱,年底多发了6000块钱算年终奖……不过打那以后他们就知道了,也不是每个银行资管都有高工资。那年我们处里几个人出去吃小龙虾撸串涮锅,明明应该是AA制,但副处长每次都不让我掏钱,说你年轻才挣那么点钱,等你以后挣到60万了再来请我们。可惜一晃7年过去,如今我号称主持公司固收条线工作,一年下来加上奖金的税前总收入,仍然没有达到领导说的60万……相比我庸碌无为的职业历程,我监管的老领导们就要牛的多了。当年的副处长已经在别的处当了处长,处长当了局领导,局长已经到财政部任领导。回想当年局里搞春节联欢会,我们嗑着瓜子嚼着花生看如今的财政部领导,毫无架子平易近人地在台上表演吉他弹唱,着实是值得铭记的一段人生趣闻。说起来我当时还凭一首原创诗歌参加局里的朗诵比赛拿了个第一名好像。之前银监保监合并,我当时供职的处室也并进了别的处室,跟老同事聊起来免不了一阵感慨唏嘘。这几年跟老同事联系始终没断,原因就是老同事总是会来向我咨询有关市场的一些细节问题,很多内容已经涉及非常细微甚至冷门的东西,别说监管领导,就是市场从业人员,如果不是在头部机构做的多见的多,恐怕也未见得能有机会涉猎。连监管都这么卷了,同业小伙伴们平时就少抱怨几句吧。我跟老同事,其实应该说是当年带教我的前辈老师发微信,说单位又要换名了。他发了个捂脸的表情,但过一会儿又发了笑嘻嘻的表情。这两年,无论是市场,还是行业,似乎可预期性都变得很差。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我曾认为是我们的传统框架逻辑受到了挑战,后来好不容易适应了新的逻辑,发现新的逻辑很快又看不懂了。今年的债市是如此,而除了债市,很多其他的东西亦是如此。迷茫与痛苦,是这种环境下人的正常反应。近一两年,我实实在在地、认认真真地思考过不干这个工作了,实在是太心累,缺乏获得感。尤其像最近这段时间的债市行情,实在是太难把握了,踏空以后的感受哪怕我没吃过屎,我也觉着应该比吃屎还要难受。我多次想过是不是换一个行业,换一种活法,告别这个每时每刻脑子紧绷的行业去做点其他的工作。哪怕挣的少一点,或许能开心一些,能让自己的人生更有价值一些。而前辈的笑脸表情似乎在向我展示一种,尽管迷茫,但仍旧相信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