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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刘河豚

本期“作家说”我们邀请到了作家蔡崇达！

他为我们朗读的是他的书《命运》里的段落：

《命运》是蔡崇达继《皮囊》后写的第二部小说，中间隔了8年。

1982年，蔡崇达出生在一个闽南小镇，很早便展露了自己的文学天赋。大学毕业后，他先后就职多家知名媒体，24岁便担任《周末画报》新闻版主编，27岁任《GQ》中国版报道总监，29岁任《中国新闻周刊》执行主编……

在新闻特稿写作方面，其新闻作品曾获得《南方周末》年度致敬最佳报道奖、亚洲出版协会特别报道大奖等奖项。

2014年《皮囊》问世，截至目前销量已突破400万册，由《皮囊》改编的同名话剧如今也正在巡演。

新作《命运》的高口碑持续发酵，前段时间，我们青年文摘连线了蔡崇达，关于命运、死亡、写作、乡愁等话题，来看看他是如何谈的吧！

Q：您曾说过，少年岁月时，偶然读到《麦田里的守望者》，醍醐灌顶，觉得自己的想法被表达出来了，并感慨作家真是了不起，从此在心里埋下了写作的种子。您觉得作家文字上的“精准”，从何而来呢？

A：人真的挺难理解、表达自己的。不光是很难表达自己，也很难表达很多方面。文字要精准，须做到两点，一是理解到位，二是表达到位。

年少时，我也学习、尝试过很多种写作方式。后来才发现准确是最难到达，但也是最美、最有力量的状态。因为你要充分调动思考、感受、理解、体验，反反复复，在某个状态里，才能找到那句准确的话，那句话是极度感性和极度理性调动之后的结果。

理解、表达如此困难，但好在人类的很多命题是共通的。我之前一度以为精准的表达是“捕捉”而来，后来意识到更像“水落石出”，不断冲刷那块现实的岩石，到最后，表面的泥土、污垢、覆盖物等所有都被冲刷掉之后，慢慢看到它的样子，也有点像挖矿。

Q：文字是一种疗愈，在青少年阶段您是如何疗愈自我的呢？

A：青少年时期，我就意识到一个事情——我小时候就是非常孤僻。其实每个人内心都是孤独的。孤独感就在于很多极致的细腻感受和体验，很难理解和表达。从小我就试图把这种感觉说出来，但我做不到。我曾用和自己对话的形式来进行“跋涉”，但这种跋涉也是不成功的，依然表达不出来那种感觉。也试图跟别人聊天，但因为说不出准确的样子，别人也无法呼应你。所以在这种状况下，我开始读书，作家能把一些共通的东西表达出来，被别人的词语打动、共鸣，会觉得很幸福。

Q：阅读的时候体会“准确”与共鸣，和自己写出来这种“准确”与共鸣，会有哪些差别吗？

A：差别还挺大的。人心的底部，太大了，就像地球或者宇宙，即使很多优秀作家已经做了许多工作，但还有大量没被表达的东西，需要我们去挖掘、发现、命名，文学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事情，需要一代代作家不断“跋涉”。每个人内心里都藏着人类共同体验的富矿。

Q：《三联生活周刊》《GQ》《中国新闻周刊》……您就职过多家知名媒体，您觉得这些从业经历对您写作上的影响是什么？

A：我也是后来才不断在回想，其实我的媒体从业经历还是非常顺利的。一方面是因为当时的媒体环境，一方面是在从事媒体工作之前，我已经做了许多文学写作上的准备和努力。我比较有优势的两块——一是报选题的能力，二是特稿写作的能力，这都是此前文学的积累带给我的。关心人，感受人内心的风吹草动，报选题就会更锐利和敏感。在意事件、人之间的碰撞、影响，带着文学的眼光去从事新闻写作，多了很多力量和丰富的层次。

我的经验是，如果你真心地热爱某个事物、某趟旅程，你总会从中收获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很多人高估人的力量，做事就会投机，其实我觉得不要高估人的力量，世界的变化是非常复杂的。在事物的本质上努力，就会相互促发。这世界的复杂、生动、庞大远超出想象。

Q：在《命运》这本书的写作上，您觉得最难的是什么呢？

A：很多人觉得《命运》很好读，以为写得很容易，但其实这种轻巧是笨拙努力的结果。最大的困难还是准确。这本书里有大量我试图去抵达的命题，有的命题的描述也是比较困难的，有些终极命题，比如，命运、人和命运如何相处？

Q：近年来，殡葬题材影视剧热播，有把“死”处理得“轻”一点的趋势。您是如何看待生死的呢？

A：很难一两句话描述。我现在觉得，死亡是描写命运最好的站位和开头。死亡有很多种，有惊涛骇浪、有潺潺细流，面对死亡不是只有一种壮烈的状态。

Q：您曾表达过，走进自己内心是走入他人内心的捷径。但对处于青少年时期的孩子们来说，或许还欠缺探索自我的方式方法，与同伴交往时也会有许多困惑，对此，您有什么建议吗？

A：不要轻视年轻的力量。很多命题在年轻时受到的冲击是最大的。年少时，感性和理性都是一个很充沛的状态。表达的困难，不是年轻人才有。很多人年龄大了之后，会放弃表达。年轻人的表达常是锐利的。很多好作家最重要的书，往往是其写的第一本书，比如托马斯·曼，代表作品是二十多岁写的《布登勃洛克一家》，而不是后来写的《魔山》。人要试图去理解和表达自己，这是消解孤独很好的途径。不要太担心技巧，很多时候，抵达是超越技巧的。

Q：您是如何看待“乡愁”的呢？

A：乡愁，是很多人共同的精神母题。内心一定要找到“压舱石”，我们或许不能时刻拥有物理上的家乡，但我们可以尝试把精神家乡打包在自己的内心。在精神上去跟家乡拥抱和连接。我带不走那条街弄，带不走街弄里的人，也留不住很多东西，但我们能带走的是曾经生养我们的这套精神秩序。

Q：您平时的阅读习惯是怎样的？在阅读类型方面，您有什么偏好吗？

A：阅读，我是不求甚解法。不跪着读书，要坐着读书。重要的是和聪明脑袋、丰富心灵的碰撞。在和一本书的命题没有共鸣时，硬读的话，其实是错过了。我读书很杂，会看小说，但也常看学术论文，很喜欢动漫、诗歌，它们其实只是不同的载体形式，只要表达动人，都挺迷人，都可以通往人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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