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的两篇简单回顾了2022 年的经济表现,以及振兴市场的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的工具应用和市场反应,货币政策上偏于宽松,降息降准降低信贷门槛的方式向市场供应信贷,最终M2增量数据停留在28.16万亿,2021年货币政策已经偏于宽松,但M2增量也不过19.61万亿,即便如此房地产行业依旧惨淡,出现了量价齐跌现象,土拍数据出现了罕见的下跌。财政政策工具上,继续进行减税降费的让利,2022一年就进行了4.2万亿的税收优惠政策,以此缓解企业和居民的负担,政府收入下降3.5%的同时还得扩大支出,比如基建支出,以防止经济陷入收缩螺旋,当然2022年几乎全球的经济体政府负债都在快速攀升,这也是财政政策工具的成本。元宵节过了算是传统春节的结束,今天主题讨论下2023年的经济环境,两个紧迫经济循环阻塞问题是什么。
1. 经济循环模式
这里简单引入一个经济循环的模型,政府、企业和家庭,这里有个基本的经济运转方式,企业用劳动、土地和资本等资源进行生产,为市场提供商品和劳务。而家庭则为企业提供劳务、部分的土地、资本等生产要素,并且消费企业所生产的商品。这两个部门是经济运作的基础,而不同经济体之间,政府所扮演的角色有一定的差异,比如经济自由主义认为政府不应该过多的干预经济,而凯恩斯主义则认为政府应该在经济周期中有所作为,现在的经济体几乎都是倾向于后者,也就是大政府干预经济的模式。
这里就在企业家庭之外,引入第三个重要的部门,就是政府部门,政府制定相关政策来干预经济运转,比如货币政策工具的加息降息,财政政策工具的加税减税,从企业和家庭部门获得税收,并且用在干预经济运转和公共支出上,所以现在讨论经济的循环模式,至少包含三个基本的部分,政府、企业与家庭(居民)部门。良性的循环就是无形的手发挥配置资源的效率,让生产要素配置到最有利于经济发展上,而政府发挥制定规则、调控贫富分化的职能,从高收入群体征税,并且反哺到社会的公共服务上,让穷人也能享受到发展的红利,产出不断的增加,居民收入不断增加,消费能力也在不断增加,货币在政府、企业、居民三方形成良性的流转。
2. 经济循环阻塞之一-消费不足与产能过剩
当上述的经济循环中,社会产出中流向居民部门的收入不足,这个不足可能来源于两个方面,一个是劳动收益占比低,也就是从企业到多数家庭的流量不足,另一个可能来源于进入政府的税收过高。一个表现是我国居民收入占GDP的比重约为45%左右,与发达国家的50%以上,低大约10个百分点,当然发展阶段限制,这个问题并不能完全决定消费不足。
另一个则是进入政府部门的税收过高,我国的税收痛苦指数连续排名第二,尤其是以房地产为媒介的隐形税收,基本是透支未来十几二十年的税收拿来短期使用。如果仅从居民杠杆率(居民负债占GDP的比重)来看,我国能够超过多数主要经济体,大概维持在62%左右,比德国日本这样的发达国家还高,但考虑到居民薪资占GDP比重,福利支出占GDP比重、以及平均利率与发达国家的差异来看,我国居民的压力是要远大于发达国家,由此不难看出,的亏是我国,要是在西方经济体,系统性的居民违约和明斯基时刻早就发生了吧。要说比我们居民压力更大的发达国家,可能还真有一个,就是居民杠杆更高的韩国,最新应该是超过100%了,韩国的生育率和年轻人自杀率或许也能反映一些问题。至于形成的原因,大家明面看到的是围绕房地产泡沫的信贷扩张引起的,其实暗线是以房地产作为税源的透支税收问题。
我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工业国,享受着经济全球化中的国际市场,多数时候,产能过剩和消费不足都可以通过出口来缓解。但并不意味着内需不重要,2023年随着国际经济的下行,需求市场不会太乐观,叠加内部居民高杠杆下消费能力的下降,产能过剩和消费不足将成为2023年乃至于未来十几年的重点处理问题。其实官方很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本质是经济内循环的阻塞问题,政府、企业和居民之间的财富流转,进入普通居民的财富不足以消化掉过剩的产能,持续的消费不足可能引发经济的收缩。
3. 经济循环阻塞:之二-多方向的庞氏信贷问题
要说2021~2022年的庞氏信贷崩断更多的是集中在房企,而今年大概会蔓延到地方财税和地方隐形债务问题,最后可能还会引起居民部门的信贷违约问题。前两年房地产下行中,以前的资金游戏就很难持续了,房企拿以前购房者的钱去扩张囤地,等着房子增值从中获益,同时拿现在购房人的钱去填以前的窟窿,现在购房者的房子则是靠未来的购房者钱来填。这种模式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假设房价永远涨,只要房价继续涨,后边的购房者填上以前扩张时期的坑,就可以继续玩下去。结果大家也看到了,大范围的烂尾,某些城市竟然离谱到高点购买的房子,每几套房子就有一套烂尾。
房地产毕竟不只是一个参与者,还有地方财税、银行以及投资者,这些人很多玩的也是庞氏,尤其是地方的隐形债务。据最近的统计数据,全国各个城投欠债约65万亿人民币,比居民房贷存量还要大,预计也大于房企的债务,城投债在我国是一个都非常奇葩的设计,说是政府债务吧,计入到企业的负债里面,说是企业债务吧,又是地方政府的背书。
所以本人尝试把这部分债务理解为我国版的财政赤字货币化,与央行直接购买国债不同,地方隐形债务有几个明显的特征:1)利率高,毕竟和中央信用相比,地方债务不值一提,更何况明面是企业债,向市场融资的利率必然要更高,结果就是债务在利滚利下增长速度极快。2)部分给地方财税,去年尤其显著,当地方缺钱花的时候,需要发债,但明面债限制过多,所以很多交给城投去融资,再通过土拍转移到地方财政收入,如果是从银行获得贷款,其实本质还是财政赤字货币化了。3)违约风险不可忽视,城投违约已经出现比如经济基础薄弱的兰州,还有一些是展期,也是实质性违约,比如遵义道桥的城投展期到20年。
随着房地产市场的持续下行,地方政府的债务无法通过房地产转移到购房者头上,很容易预测到去年地方政府缺钱,今年预期会更缺钱,而最先出现问题的大概不会是地方的明面债务,而是隐形债务,展期预计会更加普遍。回到开头的三个部门间的经济循环,政府部门此前的经济发展中过度的从居民部门汲取税收,在经济下行中居民部门抗风险能力下降,无法获得稳定的税收,房企本身只是这个财富流转的一环,房企出问题必然引出地方隐形债务的庞氏信贷问题。经济是一个整体,当地方隐形债务开始大规模违约,投资者和银行也必然受到影响,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房企的庞氏信贷只是一个导火索,后续还有一系列的违约发生,这就是我国版的明斯基时刻,当然我国有我国的特色,房企的庞氏信贷崩断可以不认为是明斯基时刻的表现,可以让购房者吃下这部分损失,地方隐形债违约同样有办法压制,比如投资者和银行的储户吃下这部分损失,一旦延伸到居民部门的违约,明斯基时刻可就不讨好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