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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将被消灭的收集编辑:紅葉泡紅茶
患者:“大夫,我背痛、胸闷、腰椎间盘突出、坐骨神经痛、头昏脑胀、胳膊抬不起来……”
医生:“那你身体一定很好噢!要承受如此多的病痛,需要非常健康的身体呀!”这个笑话不就是主流经济学的逻辑吗?我知道金融泡沫破灭的灾难、我知道工人受到的折磨、我知道经济危机的危害、我知道生态破坏导致的后果……难道这不正是说明完全竞争市场经济是最健康的身体,所以我们要把一切的一切包裹进市场吗?我们可以完全不考虑现实地设想这样一种社会:每个人都有相对平均的财产,每个人都在生产(作为人类社会和历史存在的自然必然性)中做出自己的贡献,因而分取对应的报酬。那里不存在劳资关系不对等,因为没有人能够占有极大的资本来奴役别人;也不存在奴役别人的机会,因为不存在利润——尽管借用别人的基金时,按照这个社会的伦理,需要支付一定的报酬,我们借用日常术语称之为利息。生产理所当然小型化,这样不会存在谁的势力大于其他人的情况,因此每个人或生产单位都是平等的,并且只是为了生存获得相同的最低限度的回报。显然,从逻辑上来说生产单位收取的回报率应该等于上面所说的利息率,否则人们只会存钱而不会用于开展生产。如此等等。这样的社会是未来社会,因为地球上没有出现过,人人平等的理想从未彻底实现,各尽所能各取所需也从未实现(不考虑史前共产主义)。所以上述社会按照定义可以称为乌托邦,或空想社会主义。同时也可以认为是古代社会,因为它更像是“传说中”《资本论》第一章描述的“简单商品生产”的社会——社会中每个人都是生产资料所有者,或者说小资产阶级,每个人都生产高于自己需要的产品到社会上出售,并且换取其他生活和发展的必需品,因而商品按照劳动时间出售的价值规律起着完全的作用——而不那么像是共产主义。但实际上,开篇的乌托邦并不是笔者对未来的设想,而是所谓新古典经济学或主流经济学的幻想,即完全竞争市场模型、以及建立在完全竞争假设上的一般均衡假说,此二假定是当代新古典经济学的核心中的核心[1]。如此脱离现实的模型竟然是传说中分析实际经济运行规律、所谓社会科学之王的经济学的核心假设,真是令人惊讶!这就好像是为了要研究宇宙飞船的构建,就从幼儿园小孩的画作中挑出一幅画得最好的宇宙飞船作为蓝图一样。在其中我们看不到资本增殖、经济动荡、劳动控制、危机和繁荣、大公司与小企业,只看到分散原子组成的社会漫画。当然,就目前我们还停留在幻想时间中而言,新古典的假设是否符合实际并不重要,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打算提供对资本主义的现实分析,目的也并非科学,而是要为资本主义辩护,所以幻想就是他们的目的,那么我们应该为他们的模型欢呼和鼓掌,恭喜他们目的达成。在他们的幻想中,资本主义就是上述描述的模式——尽管作为一个学习者,我看不出这种模式和现实中的资本主义有什么相似性;但至少,在完全竞争假设中,市场经济达到了理论上超越一切生产方式的分配和生产效率,唯一的缺点仅仅是不存在。当然,哪怕作为神学,神学家们依然要向现实逼近,他们的方法是一步步放松所有假设,例如考察非完全信息、存在价格制定者(不完全竞争)等等情况,企图最后达到对现实的最精确模拟,也因此数学工具越发复杂。我们暂且不评价他们最终效果,但完全竞争总是像一个阴影一样浮现在每一种对现实的描述后面,因为完全竞争是市场效率最高(所谓帕累托最优)的,理所当然成为了刻画现实的参考系和标准。这意味着现实的市场经济出现任何问题,并不是市场经济的问题,而是现实本身有问题——现实不够符合完全竞争市场;因为从逻辑上讲参考系(或者说幻想)不可能有问题,现实的问题只能是来自超出市场的外来原因导致。哎,市场经济是好的,就是有人把经念歪了呢[2]!如此分析之下,可以很容易发现新古典经济学的辩护色彩,因此很大一部分都可以作为意识形态和辩护士的遁词排除掉,剩下的科学成分有多少就全靠学者的求真精神——在意识形态垃圾桶里面找能吃的部分总是考验流浪汉的丰富经验。实践中,这类经济学提供的行动准则就是,要么把所有东西纳入市场中(科斯定理),要么把所有能够影响市场的力量都去除(例如70s后期开始的新自由主义运动,激进地私有化国有资产、对union造成毁灭性的打击、限制政府权力等等),不需要明说可以看出其中班级斗争的意味。正是因为真的在搞班级斗争,那我为什么要提班级斗争呢?至于新古典的方法论,从形式上看尽管仿佛也符合马克思所谓的“从抽象到具体”,从最不切实际的部分走到最现实的部分。类似于牛顿力学,我们从没有摩擦的理想环境(这样的环境从不存在)出发,在真空中抽象地分析作用力。那么有一些人声称,完全竞争就是没有摩擦力的理想环境,在其中我们可以完美地考察市场。但这仅仅是从形式上来说。新古典的方法论与其说是“没有摩擦”的社会,不如说是假设摩擦系数无限大,因而是静止、完全无法运动的社会。所以他们不能像牛顿一样,抽象地考察例如一个质点受力如何运动,而是相反,不取消某种假设,整个模型就和现实完全没有关系;所以与其说可以完美地考察现实,不如说假设市场是完美的,再宣称它就是完美的——多么绝妙的同义反复!和马克思相类比就可以清楚地看出这一点:马克思最抽象的出发点,商品,并不是不现实的,相反,已经是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考察,尽管还很抽象因而不能提供全部的见解——例如,第一章价值形式说明了作为资本主义本质的商品拜物教[3];第二章交换关系在不考虑生产过程的情况下说明了一般的市场交易如何发生。这些不仅不需要依赖假设,而且排斥不现实的假设。相反,新古典的最“抽象”(暂且用这个词,但大家都知道,这里的抽象和马克思的抽象不是一个意思)的条件则完全不能用,对现实没有一点帮助和洞见,因此就暴露出这个参考系只是一个幻想,用于为现实辩护罢了。为了掩盖现实的矛盾,当然越远离现实越好。试问,既然是研究现实,为什么要从离现实最远的地方出发呢?Hic Rhodus,hic saltus(这里就是罗陀斯,就在这里跳吧)!相对照,马克思的关切点完全不同。马克思明确自己的研究对象“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和它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他关注的就不是作为自然必然性的在每个时代都存在的“生产一般”,而是资本主义本身有什么特殊的特点,因而我们如何发展/改造/扬弃它。当然,在主流经济学中,资本主义的性质也是藏不住的,所以例如哪怕在幻想中,私人财产关系依然存在、个体之间生产也是完全分离因而必须以市场为中介联系起来,这些构成了资本主义的历史性前提而区别于其他生产方式。所以运用马克思主义,我们可以提出新古典经济学无法提出的问题,例如,为什么资本主义的生产力如此发达,劳动者依然要为了生存每天劳动10小时以上?为什么资本主义生产力如此发达,依然有人挣扎在生存线附近?如此等等。这些问题是异常直观、每天都在上演的情景,但因为习以为常,所以忽视了它们。但对这些问题的回答并不困难。每个社会都使用劳动开展生产,之所以劳动是“基础”,是因为所有的产品都可以通过追加劳动获得[4],这个规律对于资本主义也成立。一些人强调资本对生产的重要作用(边际贡献),这诚然是对的,但一旦考虑到资本曾经也是投入劳动生产出来的,这种观点的意义就不大了。利用投入产出表,我们可以轻易计算出某一行业的产出1单位产品需要多少就业(劳动量)来生产,或者说特定构成的净产出向量需要多少总劳动以及它们如何分配。在这样的视野下,资本诚然是重要的——没有资本(即原料和工具)就不可能生产出产品——但是(给定技术下)哪怕现有资本为0,我们也可以通过投入追加劳动制造出来[5]。这种计算在每种社会都成立,每种社会都会为生产某种产品计算特定的劳动时间从而通过某种机制分配劳动;在资本主义,劳动时间取得价值形式、通过价值规律来分配。这是他的特殊性。问题的出现是因为资本获得利润的原则。如果按照劳动时间计算的价值交换产品(暂且不论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下同行业不同生产率企业的等量劳动时间转化为价值的不同效率),那么雇佣劳动力更多的企业就会生产更多剩余价值,这不符合资本的利润率平均化原则,所以交换从来不是按照价值进行的。这是资本论第三卷价值转化为生产价格的规律。这个有争议的理论,本质上是想说,价值衡量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和生产价格衡量的包含利润加成的价格之间存在不对等,因此,企业战略的目的从不是节约劳动(尽管可以说大趋势是节约劳动),而是为了更高利润率,所以我们会发现工资过低时企业常常创新较慢,或者减缓创新技术采用的时间,而是更多利用廉价劳动力在极其恶劣的条件下开展生产。这个现象最好地说明了劳动时间的节约和生产力发展的矛盾关系,也就是说,生产力的发展一方面诚然节约劳动力,但是劳动的节约是为了获取更多利润,而不是为了每个人获得更多闲暇,相反,闲暇被尽可能地榨取,以保证资本获得更多利润(除非是被有组织的力量抵消下去)。这就是为什么,为了满足生活需求我们不仅要提供必要劳动时间,而且还要为资本家提供剩余劳动时间,也就是说,也许一周劳动20小时就足够了,我们却被迫一周劳动50小时、被迫加班以获得生活资料。在利润逻辑中,我们可以发现为什么资本主义生产总是稀缺的,这是因为一旦生产过多价格就会下降,例如生产过多导致价格下降压低了利润,资本就会停止生产,流动到其他行业,使得供给减少;这是竞争,它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存在着,所以很少有人反思过它的问题。问题在于,经济学中的需求不等于人民的需要,例如人民需要2000单位牛奶,但资本为了获得利润,可能只提供500单位牛奶,剩下的人们为了应付其他方面的生活需求而出不起如此高的价格,要么就自己制作,要么就只能寻找代替品或者干脆摄入蛋白质不足。所以我们发现,竞争机制与其说是把稀缺的资源分配到需要的领域去——这是看问题的一个方面,即从消费者的角度来看的一方面,消费者提供的高价/低价驱使资本进入/离开某个领域;不如说是把丰裕的资源分配到不需要的领域去——这是看问题的另一个方面,即从生产者的角度,把过剩的资本输送到贫瘠的地方。诚然,这种输送假如发生在国际上,会使得一些落后的地区得到有限的发展,但同时从我们的逻辑中也可以看出来,它建立在资本输出国本身依然存在没有满足的人民需要(区别于需求)的前提下。这就是为什么资本主义不仅在全球发展不充分,而且每个国家内部也充满班级斗争和贫富差距的原因。因为这些原因,马克思主义者的幻想时间展现了一幅完全不同的景象:如果不是利润原则,而是劳动者自己控制自己的生产过程,哪怕不谈分配,加班这一人民深恶痛绝的强迫至少不是必须的了,因为我们不需要为了利润而奔波,只需要生产我们必要的产品(为了决定哪些产品是必须的,一种民主的、取代市场的机制必须存在);而如果要做一个大致的计算,假设最先进的垄断技术和有产权的知识可以无偿提供给落后国家,那么每个民族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就可以生产满足体面生活的资料。当然,工作时间长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需求膨胀,比如现代人要使用更高级的电子设备,因而需要每个人多提供许多劳动;但重点是,现在的手机“欲望”更多的是商家和社会压力强制的(可以想象一个大学生如果日常中使用小灵通,旁人一定会投来奇怪的目光,哪怕ta不被嘲笑),而幻想中,生产需要是民主决定的。当然,历史中具体的决定机制在共产主义实践中并不算成功,产品不是民众决定的,苏联后期依然需要排队购买生活用品。还有一些工作也会取消,例如金融和商业广告这类膨胀的非生产性劳动或者所谓的“狗屁工作”。主要原因是第二产业无法容纳这些生产者,因为一旦吸纳这些劳动者,第一,价格骤降,资本会缺乏利润空间,第二,如果工作日相同,生产的产品甚至会充裕到完全消化不了,即不是超过购买力需求,而是超过了人的需要(例如一个人一天就吃3顿饭,再多也吃不下了);而如果工作日降低,那么无产阶级就获得了资产阶级一样的闲暇,这是不可能的。那么这些多余的劳动力(某种程度上构成劳动力后备军的转化形式)、社会必须处理的“失业”就流向了其他本来并不需要的产业。例如,难道共产主义也会存在电话销售、保险推销员等等工作吗?所以共产主义,首先是闲暇的增加,其次是物质的丰富,因为减少了资源和生产力的浪费,最后是社会保障增加。这些都是马克思的年代、19世纪已经明确提出的理念或科学社会主义的内涵,这种生活很清晰的展现在资本主义的彼岸,但是现代人却渐渐丧失了设想未来的能力。也正是这个原因,共产主义并不是乌托邦,而是现实的历史运动[6]的结果。很多人对共产主义实践、对政治经济学不了解,把共产主义当作“绝对的圆”放在历史的永恒彼岸,这是失去设想未来能力的表现。
[1] 一个有趣的事实是,最早提出一般均衡理论的瓦尔拉斯自称是社会主义者,但是他的童话却成了资本主义辩护士的基本框架。另一方面,有一些同情社会主义的学者尝试从他的童话搭建出一个社会主义来,例如兰格就是最著名的“新古典社会主义者”(我自己取的名字)。兰格的论证之所以可能,是因为瓦尔拉斯均衡依赖于一个拍卖人,他把拍卖人看作社会主义国家。[2] 我的未婚妻从不迟到,因为她一旦迟到就不是我的未婚妻了。[3] 熟悉马克思的读者可能会指出,资本论第一卷因为假设商品按照价值交换,不那么“符合现实”,所以也属于不现实的假设;但实际上这完全是马克思为了叙述方便而虚设的,因为这种量的规定不影响本质,所以哪怕在第一卷就明确指出商品的交换按照生产价格进行,几乎所有结论也都成立。但这样做的话一些关键性的结论就不那么容易看出来了(例如看不出剩余产品和剩余劳动的关系)。[4] 效用论者对劳动价值论的一个批评是,例如不可再生的商品如古董等不能用劳动价值论来说明。这当然是对的,因为劳动价值论关注的是通过追加劳动就可以不断再生产出来的商品,而这是工业产品的基本特征,所以劳动价值论的关切点就是在当代占据统治地位的生产关系即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而一种想要为现状辩护的理论,当然需要模糊掉这个特征和考察对象的界限,只是在一大堆对象里面找出抽象共同点即都存在需求。[5] 可见,那些强调资本在生产中的重要性的理论都是为资本投入量在分配中占有剩余价值而辩护的遁词。从根本上讲,资本之所以可以占有剩余价值,是因为财产私有,生产出来的产品整个归资本所有者,这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构成了伦理基础,现实就是如此运作的,事实上并不特别需要什么辩护。所以强调资本家“有权”占有剩余价值是多此一举,马克思甚至可以承认例如西尼耳的禁欲理论、风险补偿说、时间偏好说、资本的边际生产率说等等一切说辞来说明资本家有权分配剩余价值都是合理的;但是这些说辞并不能说明剩余价值如何生产的、因而权力关系如何强迫一个阶级交出他们劳动成果的。[6] 必须强调,我使用历史运动这个词并不指涉一种自动的历史宿命论,我们什么都不做就可以等来共产主义降临;相反,历史运动依赖主体性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