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当下，“降本增效”已成为企业需要面临的新常态。在这种情况下，必须改变过去的理念和做法，在产品和技术上进行创新，用更低的成本、更高的效率创造更好的消费体验。

作者 | 李鑫

编辑 | 刘杨

在农村，取快递曾经是件麻烦事。居民每当到达取件点，映入眼前的是堆积无序的快递，要找到自己那一件相当不易。网点运营者也很头疼，每天几百上千个包裹，又要上架又要接待取件，而网点地方小，即便雇了员工，还是忙不过来。

体验如此糟糕，有没有解决方案？作为物流基础设施，菜鸟想到的一个解法，是研发一款名叫“智能灯条”的小产品。

这个产品的特点是，村民取件时，只需在柜台手机扫码或者输入手机号，对应包裹上的灯条就会自动点亮并发出蜂鸣，几秒钟就可以找到快递。一位网点站长说，应用智能灯条后，取快递效率提升了3倍，特别是村里不会用智能手机的老年人，此前拿快递需要站点工作人员帮助，现在他们只要有电话号码，就能自助取件。

在菜鸟，类似“智能灯条”这种紧盯具体场景、以小成本技术解决大问题的技术理念，正反复上演。无论是早年的电子面单，还是近几年的RFID精准射频识别、数字驿站、数字通关、智能扫码枪，都是这种理念的现实投影。

对于菜鸟技术的定位，用CTO李强（花名：在宽）的话说，菜鸟是一个技术“新物种”，“因为我们的技术、组织和人才理念，和我们现在的一些做法，和传统的互联网公司，有蛮大的区别。”

当下，不少行业增速放缓，降本增效已成为各企业需要面临的新常态。在这种局面下，老办法效果打折，必须用新理念、新架构来引领新阶段的产品和技术，创造新的产品体验。作为利用新理念、新架构持续成长的代表，此时厘清菜鸟的技术理念及其架构的底层逻辑，或许能提供启发。

1、对颠覆性技术的思考

要说菜鸟是技术“新物种”并不奇怪，因为其发展背后，有“颠覆式创新”的影子。

所谓颠覆式创新，本质是利用新技术、新模式与在位企业进行错位竞争。

“颠覆式创新之父”克里斯坦森在其名著《创新者的窘境》中谈到，大企业难以基业长青的真正原因，往往来自路径依赖——即企业被过去的价值观、资源和流程形成的价值网禁锢，难以转型。

如何破解“创新者的窘境”？根据克里斯坦森的理论，无论是在位的老企业，还是想切入市场的新企业，都要采取“颠覆性创新”的打法——首先，打破传统束缚，利用新技术、新模式优化或开启新的价值主张；然后利用新技术、新主张切入一个边缘的或者低毛利率的市场，站稳脚跟；最后以边缘或低毛利市场为起点，不断提升能力，最终产品和服务品质全面超越主流玩家，成功实现转型或颠覆在位企业。

可以看出，要实现颠覆式创新的前提，往往要具备颠覆性的技术。

菜鸟一直坚持技术创新，且在低毛利、高度内卷电商物流赛道不断锤炼能力。一个典型案例是菜鸟推出的“电子面单”，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技术，不但推动了包裹面单的行业标准，也通过路由分单的解决方案，替代了原来的人工分单，让物流效率大幅提升，“双11”大促“爆仓”的尴尬也得以缓解。更重要的是，电子面单促使国内物流行业进入到了自动化时代。

不过，对于颠覆性的技术，在宽有自己的思考。

在宽表示，以自己多年经验来看，在物流领域，短期没有什么真正颠覆性的单一技术，无论是市场热议的无人驾驶，还是绿色新能源，抑或菜鸟目前在做的RFID，每一个技术可能都很重要，但都很难形成颠覆性。

在宽认为，作为一家产业互联网公司，菜鸟真正要去做的，不是去赌某一个颠覆性的技术，而是思考如何做好产业里面需要的每一个技术，然后将一系列好技术组合，让每一个技术所带来的红利，能够相乘形成复利效应。

他以无人驾驶举例：目前物流行业的整个运输成本中，司机成本占整个运输成本的10%到20%，如果无人驾驶真正落地，整个运输成本可能就降低10%。其实运输环节，还有其他成本。最终市场会发现，无人驾驶可能很重要，但其只是整个物流的庞大的成本体系里面的一部分，未必是真正能够颠覆整个行业的一个技术。

而要想真正降低运输成本，其实还需要考虑提高装载率，对路径规划进行优化，在这些措施下节省的时间成本、燃油成本，可能比司机的成本还要高。所以，在物流行业可能没有某项单一技术能够一劳永逸地改变游戏规则。

企业真正要做的，是将技术切实落地到场景中。

2、聚焦场景，提供高质量的技术

作为一名谦虚的学者，2016年克里斯坦森在另一本著作《与运气竞争：创新和顾客选择故事》中坦然承认了“颠覆式创新”理论的局限性。在书中，克里斯坦森谈到，颠覆式创新理论并不能告诉人们该从哪里寻找新的机遇，如何开辟新的市场；也无法预测和详细解释企业该如何创新才能动摇对手的霸主地位，它也没有告诉企业如何避免把自己的命运交给运气。

为了让创新的成功率提升，克里斯坦森完善了理论，提出了“待办任务”（Jobs-to-be-done）模型，这个模式的核心理念，是要求企业回归顾客的真实场景，洞察客户的真实需求，有针对性地创新，而非撞大运。

然而，并非所有人愿意俯下身体聚焦场景。在宽曾对物流行业有一个上下半场的划分，他认为在上半场，传统的物流行业对于新技术冲击有FOMO感，也就是 fear of missing out（错失恐惧症），具体表现就是唯黑科技论，对互联网、AI等技术过度强调的倾向。比如遇到问题时，总是希望用最前沿的黑科技解决，为了上黑科技而上黑科技，而不再是用最适合客户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某种程度上，这是技术自信不够。”在宽总结。

菜鸟虽然是一家有数千人技术团队、掌握众多技术的产业互联网公司，却不唯黑科技论，认真深入场景，以用户需求驱动技术创新，用“刚刚好”的技术让产品简单易用。

在宽举曾举过一个例子。

跨境包裹在入库时面单上有一个4位或6位数字的拣货码，出库时工人需要识别此码。然而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包裹的摆放形式会影响流程结果——如果拣货码正对工人，那么工人一眼就可识别，流程顺利，但方向摆错，却会浪费时间。

在宽说，解决上述问题最科技、最炫酷的方法，是让每个工人戴上AR眼镜，靠技术把包裹识别出来。但事实上，如果朴素一些换个解法，更简单低成本的方法是，一个面单上打印4个码，四个边的四个朝向都有，这样无论包裹怎么放，工人都能一眼看到，拣货速度就可以快起来。这个方案看上去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最有效且性价比最高。

同样典型的创新案例，发生在以糖果产品知名的食品巨头——徐福记。

徐福记一直都想在仓储物流环节引入RFID（射频识别）技术。这个技术可以记录产品信息，追踪产品位置，一般被用于供应链商品流通中的货物盘点、出入库交接，以及全链路追踪，方便高效。

RFID谈不上新技术，早在20年前就被沃尔玛使用；同时，这一技术也早已在快消品领域使用，比如在服饰、酒水、饮料等场景。

徐福记产品品类众多，但产品形态各异，尤其是产品涉及液体、金属相关材质，会影响RFID的识别准率。此前类似场景下，行业的平均识别准确率最高只有80%左右。

对此，菜鸟自建实验室，历时2年在徐福记场景中实现了RFID识别准确率99.9%以上的突破，实现了技术和成本的平衡，创造了RFID在国内食品行业的大规模应用。

3、新架构支撑新理念

不过度追逐颠覆性技术，扎实聚焦场景解决实际问题，这是菜鸟的技术理念。而有了新理念并不够，企业要想真正运转，还需要一套完整的架构支持。

菜鸟的架构特点，可以用一句话概括——新技术架构和组织架构相辅相成。

如何让技术架构和理念协同？菜鸟的解法是将整个技术架构做简化，具体可分为两个维度。

一个维度是借势，也就是充分利用底层的云计算的技术红利。以数据库举例，在宽说，在过去，互联网行业遇到大流量、高并发需要处理时，往往会采用“分表分库”的解决方案。但使用这种方案时有不少成本，数据往往要有多个备份，因为使用不同维度查找数据时，需要建不同的索引。比如执行方案时，平台会将数据同时放在处理在线事务的数据库，处理在线分析的数据库，以及处理搜索、推荐等算法服务数据库。

而如今，有了云计算技术，就可以不再使用“分表分库”，而是用一个大库来解决问题。按在宽的话说：“如果我们把最新的云产品用好，完全可以让整个数据的架构更加简单，让我们业务研发的团队不需要去关注复杂的数据架构，架构就会得到大幅的简化。过去需要研发团队关注的一些复杂问题，都可以被底层的云产品所处理掉。这样，整个架构更简单，业务研发也更容易。”

借势之外的另一个维度，是通过共享将架构的链条缩短。在宽表示，在过去，互联网都在强调“服务化”，但“服务化”往往会导致系统的调度链路很长——用户如果要完成一个操作，可能背后有无数个服务被调用。这种情况下，整个链路可能有几十个服务被串行着调用，此时无论是做需求评估，还是做架构设计，抑或是做测试和故障定位，都非常麻烦。对此，菜鸟想到的解法，是将部分代码组件化共享复用，缩短整个架构的链条。

技术架构的变化，也带来了组织架构的变化。

在宽称，过去由于每个技术步骤难度非常大，菜鸟采取的是多个工种分工协作的模式。而当下，菜鸟会通过底层技术升级，通过架构的简化，让每一个工种，每一个步骤的工作本身变得更简单，从而让整个全栈研发成为可能。

对于技术和组织之间的关系，在宽表示，希望改变整个技术架构，然后使这个调用链路更短，让系统之间的相互依赖相对更少，项目依赖被管理，被治理，这样可以使得整个团队和系统都是闭环。“一个团队为单一的价值交付服务，可以相对不依赖或少依赖别的团队，就可以独立完成自己负责的事情。”这种情况下，协同成本会大大降低，工作效率也会明显提高，这是从技术到组织形成的变化。

所以，我们看到，菜鸟在过去十年历程中，对技术的理解也分出了不同的阶段。

从2013年成立开始的前5年，菜鸟关注平台化的互联网技术，希望靠技术去指挥调度尽可能丰富的物流资源，希望每一个个体能够百分之百地服从技术的指挥；至今的后5年中，菜鸟逐渐意识到，在物流行业中，技术并不是无所不能，现场作业参与者的能动性、经验也同样重要，因此如今菜鸟的技术变得更加贴近产业，更加扎实。

菜鸟作为近年持续成长的技术“新物种”，其对颠覆性技术的理解，其聚焦场景解决实际问题的实践，其对产业互联网高质量技术的不断探索，或者能给行业提供一些新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