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载于《中国科学院院刊》2023年第2期专题“政策与管理研究”，原文标题《科学基金助力女性科研人员成长：政策、成效与展望》。本文为精简改编版

于 璇    高瑞平*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

女性是科学技术研究队伍中的一支关键力量。2010年起，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推出了支持女性科研人员的一系列举措，得到了科技界的广泛好评。政策实施10年来，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逐渐成为了女性科研人员成长的摇篮，在提高女性在科研中的参与度、增加哺乳期女性申请和获资助机会、助推高层次女性科研人员成长发展、提高科技领域性别平等意识等方面取得了显著的成效。为进一步促进科研领域中的性别平等，结合新时代影响我国女性科技人才成长的主要障碍和政策不足，提出新时代要强化政策协同，完善高层次女性科研人员脱颖而出机制、更好地发挥女性在科技活动中的咨询决策作用等具体政策建议。

女性科研人员是科学技术研究队伍中的一支关键力量，为国家的科技进步和创新发展做出了不可忽视的贡献。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女性科研人员在科研领域往往面临长期的困难与挑战。为了缩小科学技术领域的性别差距，鼓励更多的女性进入科学领域并在科技创新中发挥更大作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以下简称“自然科学基金委”）充分调研国内外相关政策做法，深入了解我国女性科技人才的普遍情况，结合现有国情，自2010年起推出了专门支持女性科研人员的一系列举措。有关政策举措在帮助女性科研人员克服障碍、促进各层次女性科研人员成长发展等方面取得了积极效果，在科技界获得了良好的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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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基金支持女性科研人员相关政策

自然科学基金委自2010年起，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申请、评审、结题及专家评审组建设等各方面制定和实施了一系列促进我国女性科研人员成长发展的政策引导措施，并坚持至今。主要措施包括4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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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等条件下“女性优先政策”

在2010年初，首次在科学基金评审工作意见中明确提出“在各类项目评审中，注意把握在同等条件下女性科研人员优先的资助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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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门针对哺乳期女性的倾斜和照顾措施

包括：

1. 2011年起，放宽女性申请青年科学基金的年龄限制至40周岁（男性为35周岁）；

2. 2012年在设立优秀青年科学基金伊始就将女性科研人员的申请年龄上限确定为40周岁（男性为38周岁）；

3. 允许女性因为生养原因延长所申请的项目结题时间24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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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女性科研人员纳入管理与决策咨询

随着女性科研人员队伍的扩大，在评审工作中注重逐步提高参与项目评审资助决策的女性专家人数和比例；在组建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咨询委员会和科学部专家咨询委员会时注重考虑女性专家的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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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科学基金促进性别平等状况进行持续跟踪监测

在每年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年度报告中向社会公布各类项目的女性占比等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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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基金助力女性科技人才成长取得了显著成效

项目资助是自然科学基金委支持女性科研人员最主要和最直接的方式，而吸纳女性科研人员参与评审（资助决策）工作也是培养女性科研人员、特别是高层次女性人才的间接方式之一，更是促进资助政策社会性别主流化的重要途径。自然科学基金委推出的女性政策在支持女性科研人员成长方面表现出了作用方式直接、政策覆盖面广、影响范围大、具有较强的示范和引导效应等特别的优势，得到了广大女性科学家的积极响应，在帮助女性科研人员克服障碍、为女性科学家职业发展营造宽松环境，促进各层次女性科研人才成长发展等方面取得了显著的成效。

“女性优先”政策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女性科研人员在科研中的参与度

在2011年“女性优先”政策逐步实施以后，女性科研人员申请和获资助项目数及资助率均有所增长，女性科研人员在科研中的参与度明显提升，获得资助的情况也大有改观。

从女性投入科学研究的队伍规模来看，36年来（1986—2021年），女性科研人员作为项目负责人获得的科学基金各类项目资助超过18万项，累计资助金额超过700亿元。实行对女性科研人员倾斜措施以来，女性科研人员的申报积极性不断增加，项目申请数、资助项目数和资助率不断提高，2021年自然科学基金各类项目共资助女性科研人员15577项，女性负责人在各类项目中的占比逐渐提高，获资助女性科研人员的平均年龄也从1986年的54.3岁显著下降至2021年的37.1岁（图1），形成了良好的正向循环趋势。

图1  1986—2021年女性科研人员获资助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数量与平均获资助年龄

从女性申请和获资助占比来看，在“女性优先”政策实施以来（2011—2021年），女性科研人员在覆盖全年龄段的面上项目、地区科学基金和重点项目的申请和获资助比例整体上均呈现出逐年提高的态势（图2）。2021年，女性科研人员申请这三类项目的比例分别为29.02%、36.98%和13.12%，较2011年分别提高了7.39%、7.45%和3.09%；女性科研人员获得这三类项目资助的比例分别为26.37%、33.92%、11.49%，较2011年分别提高了5.38%、5.61%和3.89%。从高端人才项目来看，以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为例，女性项目负责人所占比例在实施女性优先政策以后（2011—2021年）为12.42%，比政策实施之前（1994—2010年）的7.08%高出了近1倍。

图2    “女性优先”政策实施以来部分科学基金项目女性科研人员申请和获资助占比变化情况

放宽申请年龄大大增加了哺乳期女性申请和获资助机会

为了减少女性科研人员因生育对事业产生的影响，自然科学基金委在全国妇联的支持下，开创性地提出，在部分对申请人有年龄限制的项目类别中，放宽对女性申请人的年龄要求，同时也制定了“女性哺乳期可以延长项目执行时间”的政策，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女性科研人员家庭与事业不可避免的冲突，保障其在孕哺期应有的权利。对哺乳期女性放宽人才项目申请年龄这一政策的实施一方面激发了女性科研人员的申请热情，另一方面也大大增加了女性科研人员申请和获资助的机会，在激励女性科技人才方面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从青年科学基金来看，在2011年政策实施当年，女性科研人员申请项目数由2010年的13244项增加至25694项，增幅高达94.0%（远高于同期男性申请增幅23.2%）；资助项目数方面，2011年共有5676位女性科研人员获得青年科学基金项目资助，比2010年增加106.5%（远高于同期男性获资助增幅33.7%）；2011年青年科学基金项目负责人中女性占全部获资助人数的比例为42.9%，相比2010年的32.7%，增幅高达31.1%。可以看出，实行女性科研人员年龄放宽政策后，其申请情况从各方面均表现出“平台式”的跨越发展，且后续保持良好势态（图3）。“女性优先”政策实施11年以来，36—40岁女性申请人从2011年的8763人次增加到2021年的18712人次（申请人员每年增加），受惠于此政策，11年来累计为36—40岁女性科研人员提供138148人次“额外”申请机会，其中17583人获得资助，占全部获资助女性的23.2%，“额外”获得资助经费约40.5亿元。

图3  2008—2021年青年科学基金女性申请与获资助情况

从优秀青年科学基金来看，政策实施11年来，39—40岁女性申请人从2012年的317人次增加到2021年的589人次（申请人员每年增加），受惠于此政策，10年累计为女性科研人员提供3225人次“额外”申请机会，其中307人获得资助，占全部获资助女性的32.0%，获得“额外”资助经费约9亿元。可喜的是，在“女性优先”政策的照顾下，特别在近3年（2019—2021年），女性申请人获资助率已略高于项目平均资助率。

有力助推了高层次女性科研人员的成长

实施倾斜政策的目的，是更好地资助女性科技人才开展科学研究，弥补女性科研人员相对劣势的状态，帮助其在科技领域持续发展，激发女性科研人员的科研活力。女性科研人员因倾斜政策而获得资助后，是否获得自然科学基金委其他类型项目的后续资助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其科研生涯的发展情况。因此，我们对这部分女性科研人员的后续获资助情况进行了统计分析。

从青年科学基金来看，2011—2021年，36—40周岁的女性科研人员共有17583人获得青年科学基金资助，她们后期获得其他各类项目资助共3065项，其中包括重点类型项目35项。以2011年第一批受惠政策获资助的女性科研人员为例，因放宽年龄限制而获得资助的36—40岁女性科研人员共1829人，其中有805人在后期获得了其他类型项目资助，占总人数的44%，且有4人获得优秀青年科学基金、3人获得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的后续支持。

从优秀青年科学基金来看，自2012年项目设立起至2021年，39—40周岁的女性科研人员共有307人获得优秀青年科学基金资助，这之后获得其他类型项目资助的人数为166人，占比达到54.1%，其中包括重点类型项目44项，且有33人获得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

由此可见，放宽女性申请者年龄限制的政策能够很好地促进女性科研人员的发展，无论是处在刚刚起步阶段还是已经取得一些成绩，倾斜政策能够在到一定程度上帮助女性快速进入科研生涯的上升通道。

切实推动了女性科技人才参与科技管理与重大政策咨询

近年来，科学基金逐步增加专家评审组中的女性成员人数，在评审专家组建时考虑女性科技人才的参与度。截止2022年3月，科学基金专家库中女性评审专家的数量已超过7.8万人，占专家库总量的比例也提升至28.3%。从通讯评审环节来看，以2021年为例，女性参加科学基金各类项目通讯评审的超过2.56万人，较女性政策实施前2010年仅有5000余名女性专家参与通讯评审有了较大幅度的提高，占参加通讯评审专家总数的比例也由之前的不足20%提升至28.1%。女性评审专家占比正呈现出逐年增加的趋势，在科学基金项目评审决策中正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促进提高了科技领域性别平等意识

自然科学基金委通过每年度的《项目指南》中申请人资格规定，强调对女性申请人申请青年科学基金和优秀青年科学基金项目实行年龄放宽政策。并从2011年起在每年发布的年度报告中增加了对女性科研人员在各类项目中申请和资助情况的公布，以期加强对女性科技人才资源的统计和评估。这是对女性政策实施效果的有效反馈，不仅有助于进一步完善科学基金促进女性科研人员成长发展的政策，也试图提高整个科学界以及相关管理部门关于科学中的性别平等意识。同时，自然科学基金委也利用各类论坛会议积极向各依托单位、广大科研人员和评审专家宣讲科学基金针对女性的有关政策，呼吁科技界共同关注科技领域的性别平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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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支持女性科技人才成长的政策建议

支持女性科学家成长是一项长期复杂的社会系统工程，除了资助机构，也需要政府、科学界和全社会的共同努力。因此，我们需要采取更多举措，破除阻碍女性科技人才成长的体制机制壁垒，营造重视女性科技人才成长的良好社会氛围环境，强化政策协同，更好地支持女性科研人员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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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强政策引导，细化政策落实

随着2021年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科学技术进步法》出台，以及全国妇联、科学技术部、自然科学基金委等13家部门联合印发的《关于支持女性科技人才在科技创新中发挥更大作用若干措施》，我国在法律上和政策上为支持女性科研人员提供了更加坚实的保障。未来，还要加强顶层设计，自上至下进一步丰富和完善我国支持女性科技人才的政策法规体系，充分考虑性别差异和女性特殊需求，进一步加强政策引导，强化相关职能部门间的政策协同，形成工作合力，为女性科技人才创造更多的平台和机会，赋予更多的资源和信任，并在具体的落实过程中细化支持女性科技人才发展的具体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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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善高层次女性科研人员脱颖而出的机制

自然科学基金委推行向女性科研人员倾斜的相关举措已逾10年，但仍然存在着项目体量越大、越重要的项目女性负责人占比越少的情况。性别差异随着项目层次的提高呈现出“剪刀差”分布，表明女性科研人员在承担项目机会较少的情况下，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够成长为学术领导者，上升空间存在一定的“玻璃天花板”问题，侧面也反映出我国女性科研人员存在较为严重的“漏斗效应”，即“中途下车”情况。建议释放更多激励女性科学家承担高层次科技人才项目和重大类型项目负责人的优惠政策，探索进一步放宽女性申请高层次科技人才项目年龄门槛的可行性，从政策上保障女性科学家成长和发展的环境，充分释放并发挥女性科学家的团队领导能力，更好地支持和培养更多高层次女性科技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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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强女性高层次人才在科技活动中的咨询和决策作用

建议采取切实可行的政策，让更多的女性科研人员参与到科技管理、科技决策、科技活动中来，让女性科研人员的意见得到充分表达。有关科技政策制定机构、高校和科研院所等在重要科技决策、重大科技项目论证、科技奖项论证、职称评聘、科技社团组建和科技论坛组织中应充分考虑女性科研人员比例，提升女性科学家的评审及决策参与度，并注重培养一批专业的女性科技管理干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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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确宣传女性科学家，促进科学文化改变

建议真实而全面的宣传树立能够很好平衡事业与家庭关系的女性科学家形象，既要对杰出女性科学家进行宣传，也要宣传普通的女性科研工作者，发挥榜样力量，以唤起女性自我意识、正视自我价值。此外，在早期基础教育中也要给予女性学生了解参与科学研究的机会，通过开展“女科学家进校园”等活动，加强对女性学生从事科学事业的宣传和引导，提高女性对科学研究的认知，消除女性进入科研领域的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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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强精神引领，倡导自立自强

我们要倡导女性科研人员把个人发展与国家的事业结合起来，在营造良好制度环境、发挥女科学家榜样力量，激励女性积极投身科研事业的同时，也要积极倡导广大女性科技工作者自尊、自信、自立、自强，努力克服职业发展中的种种困难，提高精神境界，建立时代的使命感，勇于承担社会责任，弘扬科学家精神，开拓视野，加强自身业务能力和领导能力建设，努力在创新型国家建设中体现自身价值。

于 璇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办公室（科研诚信建设办公室）秘书处副研究员。主要研究领域：科技政策、人才项目管理等。

高瑞平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副主任、党组成员。中国硅酸盐学会理事长，中国女科技工作者协会常务副会长，中华全国妇女联合会第十二届执行委员会委员。主要研究领域：科技政策、科研管理、材料科学等。

文章源自：

于璇,高瑞平.科学基金助力女性科研人员成长：政策、成效与展望.中国科学院院刊,2023,38(2):265-276.

DOI：10.16418/j.issn.1000-3045.20220927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