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茜茜人儿

讲个故事。

香港名媛案短短几天取得重大进展，从2月21日失踪，到2月25日被怀疑谋杀蔡天凤的邝港智落网，这桩震惊全港的名媛碎尸案涉及的嫌疑人悉数被抓获，影视剧中经常出现的西九龙重案组就负责这起案件，可以说功不可没。但在一起24年前的命案上，西九龙重案组的出现却让案件走向了诡异。

1999年10月，香港油麻地华德大厦14楼的住户投诉，说楼上15楼漏水。15楼业主带人上楼查看后，并未发现有漏水的地方。业主让助手把房间打扫打扫，第二天本想打扫房间的助手在卧室发现一具白骨，身首分离，头颅在床头边的垃圾桶里。

助手第一时间报警，油麻地警方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并将此案归为“谋杀案”，从仅剩的白骨警方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大约在四年前，而在随后的走访调查中也有邻居表示就四年前，事发的屋子总是传出臭味。

当油麻地的警方准备施展拳脚的时候，西九龙重案组介入了这起本不属于他们管辖的案件。

1、

死者叫彭楚盈，生前曾是一位知名模特。名模消失四年后再次出现只剩一具白骨，一时引起轩然大波。被警方第一个列入嫌疑人的，就是这间房子的业主，方曼生。

除了尸体就在这间房子发现，更因为彭楚盈和方曼生的关系不一般。彭楚盈于20岁模特生涯春风得意时认识了46岁的方曼生，彼时的方曼生有家室，彭楚盈甘愿做地下情人。油麻地这个案发现场曾是两人的爱巢。

西九龙重案剧接手此案后，把“谋杀案”改成了“尸体发现案”，并且把案件列为最高机密，家人和律师也不允许调查。女模的死成了最高机密，尽管外界一片哗然，官方封锁了一切消息。

女模就是女模，没有神秘身份。不一般的是方曼生，方曼生是香港小有名气的律师，曾多次成为报刊的新闻人物，他的爷爷曾是追随孙中山的革命将领，父亲是成功商人，母亲是师从张大千的著名画家，方家一共八个兄弟姐妹，被称“一门八杰”。

最有名的要数方曼生的妹妹陈方安生，曾任香港政务司司长。事发时担任警务工作的保安局局长叶刘淑仪曾坦承，虽然这件案子有很大影响，但她没有收到过任何内部相关报告，疑似被架空，“当时的警方并没有向我通报，可能他们认为只是普通的死因不明个案，但在牵涉政务司司长的家人上，他们一定知道，可能直接向陈太（陈方安生）汇报了。”

陈方安生的政务司司长身份在1997年至2001年间，这个时间与彭楚盈案发生的时间重合了。

失踪四年，无人问津。据彭母说，女儿曾告诉她1993-1994年间方曼生有几个月没有付给她家用，彭楚盈去方曼生的律所要钱时，遭到方助手的威胁。后来彭楚盈欠下高利贷，家人渐渐与彭楚盈减少联络，直至有人上门讨债家人受到波及，由此断绝了关系。

第一时间赶到的油麻地警方在现场找到了彭楚盈的证件、一千多元现金、首饰及少量海洛因，大厅沙发上一条男装泳裤，以及在垃圾桶内一个使用过的安全套，这些物证在被西九龙警方介入后就统统不见了。据案发地邻居称，方曼生在尸体被发现前多次出入案发现场，但他自己说从来没有见过尸体。

很快，“女模白骨案”结案了，警方说并无疑点。

2、

彭楚盈到底怎么死的？在她死后十年这个问题终于成立了。

2005年，新上任的律政司司长宣布：重启彭楚盈案的调查。而这将会让另一个香江奇女子登场开启一段狂飙的故事。

案件被重启后，一位刚拿到执照六年的“新手”律师接到彭楚盈母亲委托。女儿惨死多年案子好不容易重启调查，而牵连的嫌疑人还是能一手遮天的方家，彭家人为何找初出茅庐的新人。

在香港除了这位彪悍的律政佳人，好像还真没有人敢接这个案子了。翁静晶，比彭楚盈大一岁，14岁踏入演艺圈，跟张保罗、陈百强都有过合作，和张国荣合作过电影《杨过与小龙女》，饰演小龙女。20岁时与大她30岁的知名功夫明星及动作导演刘家良结婚。十几岁踏入娱乐圈，爱上与自己年纪悬殊的男人，到此翁静晶和彭楚盈拿到的剧本看起来是无异的。但翁静晶这个依附于男人的金丝雀在“转正”之后开始疯狂搞事业，婚后为杜绝坊间议论其靠刘家良名气接戏而毅然决然宣布息影。

息影后的翁静晶改行做保险经纪人，刚入行便做到当年公司的全球TOP10。在发现自己对法律感兴趣后自学考入香港大学法律系，一路读到中国政法大学的博士。彭楚盈白骨被发现那年，她才拿到律师执照，刚在一家律师行担任见习律师，后来开设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

当翁静晶还在考虑要不要接下这个案子时，方曼生一方的压力先一步逼来。翁静晶开始了与方曼生的较量。来自方曼生的第一回施压，是可能接手此案的翁静晶同时也成为被告，对方试图阻挠其在庭审时取得进展。

当时，有个货仓存有案件相关文件，文件是什么？翁静晶打算在这里切入调查，然而方曼生以个人名义告她，禁止她提及任何与该货仓相关问题。紧接着，方家找到翁静晶的母亲劝其不要接此案，翁母将此话转达给女儿并嘱咐她出门带伞和水，以防被人泼硫酸。

事已至此，翁静晶没有理由不接下这个案子了。

3、

法庭展开了死因审讯。2006年开庭时，距离发现白骨已过7年，离死亡日期更是超过10年。

在案发现场，警方没有找到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血迹，彭楚盈的尸骨上也没有发现伤痕。法医推断，彭楚盈可能是在床上身亡，随着时间的推移，尸体逐渐腐烂，颈部软组织不能承受，头颅就掉落在了垃圾桶里。

翁静晶向法庭申请证物，警方却说什么都没有，经过不断申请，警方提供了三百张只有手掌般大的照片。从照片上依稀能看到尸体及垃圾桶，现场环境很乱，但细节不够清晰。翁静晶通过放大镜发现照片里有一张税务局的追缴税款通知信件。

翁静晶做出大胆的假设，是方曼生借彭楚盈名字炒楼，彭楚盈无力负荷那么高的税款，所以持续找到方曼生要钱，这也是方曼生动杀机的原因，之前彭母所说的彭楚盈生前被高利贷追债也跟这有关。

翁静晶在法庭上直面作为证人的方曼生，提到照片中的追税通知，指责他“利用彭楚盈的人头去炒楼”，她才欠了巨额税款，以至于税局追讨。翁静晶进一步逼问：“这些钱其实是与她无关，因为她是你的人头，你应该是要付款，但你没有支付，这个女人不停追你，吵到去你家，于是你找人杀她，是不是？”当她激昂地说到“杀她”字时，方曼生站起身，大喊：“我反对，你这个癫女人，人格谋杀我。”

这是一场精彩的庭审。在次之前没人敢直面方曼生做出这样直接的指控。但没有证据能够表明方曼生本人、或者雇凶手杀了彭楚盈。

陪审团经过讨论后，裁定彭楚盈是意外死亡，死因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过度服用药物，另一种是被呕吐物窒息死亡。警方在彭楚盈头骨残留的头发上，检测出了海洛因，而从彭楚盈生前的日记也可以看出，和方曼生分手后她极度痛苦，好几次提到想自杀。

案子仍然存在无法解释的疑点，垃圾桶里的安全套不翼而飞。消失的证物不止这一件，一个刻有“方曼生”名字的手表也不见了，彭楚盈日记中提到方曼生的部分也被撕掉，两人的合照、家中的钥匙全都消失，就像完全抹去了彭楚盈和方曼生在一起过的痕迹。

并且在死因审讯的时候，突然出现了49名证人，有的自称是彭楚盈生前的男友、邻居，有的说是她住所的保安等等，但口供出奇一致：彭楚盈生前吸毒、男女关系混乱、人品差。“前男友”们把彭楚盈的怪异表现说得很具体，可当律师问起这些“前男友”彭楚盈家中的冰箱位置在哪里时，无人能答出，甚至回答在厨房，但是当时彭楚盈家中是没有厨房的。另一个“彭楚盈生日是哪天”的问题，前男友们无一人能答得出来。

最近黄子华、谢君豪、王丹妮等人主演的《毒舌律师》在香港本土突破1亿票房，成为香港影史上首部破亿的华语电影。

影片中的大家族贿赂、干预司法判决，让人不得不联想到这起曾经轰动全港的彭楚盈白骨案。影片里的凶手最终受到法律制裁。而彭楚盈白骨案最终被裁定以“死于不幸或意外”，这意味着无人担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