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1：李老师从入门逻辑学到现在有多少年？

李万中老师： 此问题有点类似于问你长成高个子要多少年。高个子是一个模糊词，我没有办法精确地告诉你，我什么时候入门的逻辑学。

我有三个印象深刻的关键事件。

一是小学自然课上，自然课老师告诉了我一个以前从不知道的概念：对照组、控制变量。当然，课堂上不止这七个字，还有很多关于它们的解释。这七个字，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具体小学几年级，我忘了。

中学时期，我住在长沙市东塘附近，离湖南省图书馆不远。我在里面随便读，那时运气比较好，刚好找到了一本批判性思维入门教材。那个时候我就觉得，那本批判性思维入门教材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再后来就是写《思维的利剑》那本书的时间了，那书大概是2016年中定稿的，算是系统性地整理了一些我脑中的思维框架和内容。

这样的话，你从小学算起，是二十多年；你从中学算起，是十多年；你也可以再往后算。

Q2：我记得有认知科学家认为，批判性思维是不可教授的，它需要结合具体的情境。李老师怎么看？

李万中老师： 目前学界已经做了很多研究，有很多这方面的文献。批判性思维是很多教育机构公认的理想教育目标。很多小学、中学、大学，甚至成人继续教育机构都主张：我要教批判性思维。既然这是个热点话题，那么研究机构自然会热衷于探究批判性思维到底可不可教。目前公认的结论是可教。

批判性思维有很多种教法。你可以融入到各个学科里面，像批判性思维加物理学、批判性思维加英语、批判性思维加写作、批判性思维加心理学。你也可以单独成一门课。另外，儿童哲学也能起到教批判性思维的作用。

批判性思维可不可教？是可教的，以什么方法教？教学界目前认为的三种有效方法。一种是督导式，类似研究生的导师一带一学生学习，或者大厨师手把手带徒弟。一种是问题解决式，从项目中去学习。给你一个真实的、你自己关心的项目，教师起辅助作用，帮助你运用批判性思维，慢慢提升你自己。这种你有很强的动力去解决问题。再一种是苏格拉底式对话。

采用哪种的方法最有效？采用哪种方法效果稍微差一点？采用哪种方法基本无效？学界参考文献有很多。

Q3：逻辑学习的路径是什么？阅读本书是逻辑语的提升，还有没有其他提升逻辑的路径？

李万中老师： 我在这本书的附录里面，给大家介绍了很多其他参考书，以及网络公开课。绝大部分网络公开课是免费的，有些你可能要翻墙，要学英语。我现在问大家，你是怎么学会英语，学会汉语的？你肯定会回答：听说读写。你要和周围讲英语、讲汉语的人相处，听说读写，才慢慢学会英语、汉语。学逻辑语也是一样的。

最根本的不是读书，而是和另外一大群懂逻辑语的人长期相处。你不断的听说读写，他们给你反馈。你又继续听说读写，他们又给你反馈，才慢慢学会的。根本的路径是要融入到一个别人都说逻辑语的环境当中。

这个环境可以是你周围的环境，也可以是网络上给你营造的一个网络社群。这些都可以，总之是要融入到逻辑语环境中。你怎么学英语，就怎么学逻辑语。

Q4：能否解释一下认识论和贝叶斯认识论？

李万中老师： 认识论是一个哲学研究领域。一般人们会把哲学研究理论领域分为三大类：形而上学或者本体论、认识论、价值论。价值论主要研究的是美学和伦理学。认识论主要研究的是人们如何获取知识，知识到底是什么，知识是否可以获取，人类获取知识有没有局限性等等。认识论是回答上述问题的一个哲学研究领域，它比较古老。很多人认为笛卡尔开启了近代哲学的认识论的转向。

贝叶斯认识论是什么？贝叶斯认识论是利用贝叶斯公式来回答很多认识论的问题。贝叶斯认识论，是我目前非常看好的一种路径取向。有点像你问搞AI有哪些路径？有符号主义、有连接主义、有很多不同的主义。类似的，贝叶斯认识论就是搞认识论的贝叶斯主义。贝叶斯主义非常强调可信度概念，你如何获取新信息来调整某一些信念的可信度。

Q5：李老师，你觉得逻辑学最关键的概念是什么？有没有一个最小的集合，如何去更有效的运用于日常生活呢？能否举例说明？

李万中老师： 逻辑语最关键的概念是什么？很难说。假设逻辑学一共有两百个重要概念，我很难说哪一个最关键。我这本书当中，每个章节末尾，都把其中的关键概念给你列出来了，还给你列出了概念的英文。不得不说，在这方面，英语学界比我们汉语学界要强很多。你用英文关键词去搜索，能搜到更多更优质的信息。

逻辑语的十大关键概念，也许我能够跟你说出来。逻辑语的最关键概念，我讲不出来。十大概念有什么？比如：什么是论证；什么是前提；什么是结论；什么是有效性；什么是可靠性；什么是证据；如何评价证据；证据的可信度；什么是论证型式；有哪几种最常用的论证型式；什么叫批判性问题；如何检验论证型式是否正确；什么是概念；如何精确定义一个不够精确的概念等等。

我无法给你一个最基本的关键概念，你可以在这本书中找到一大群概念。

Q6：李老师涉猎广泛，好奇您是如何学习任何一门新学科的？

李万中老师： 此问题我很有心得，也很想跟大家分享一下，如何更好的学习。阳老师有一句话是要向大师学习。「大师」这个词，在我这基本上是贬义词，类似的有算命大师。此处我就不用这个词，用另外一个类似的话：爬上巨人的肩膀。

学习一个新的领域，你要先找到新的领域当中的巨人。什么是巨人？指当今时代公认的最优秀的几个学者。学者之间常互相嫌弃。我瞧不起你，你瞧不起我。我要挑你的错，你要挑我的错。在这种互相挑错的情况下，大家都公认这几个学者最优秀，那他们通常是最优秀的了。

你找到了他们之后，读他们的著作，向他们学习。从他们脚后跟开始，慢慢地爬上他们的肩膀。当你爬上他的肩膀之后，你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得更远。你还可以做出一些创新。

今天「认真想」公众号发的文章：道格拉斯·沃尔顿：当代逻辑学大家的五本必读佳作末尾小节中，我讲了为什么选择巨人——道格拉斯·沃尔顿。如何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得更远。

学习任何新领域，你的第一步是找到巨人。巨人可能是几个，甚至几十个，我们要挑选合适你的那一个。有位巨人只讲法语，你不懂法语，那你不要挑这位，要挑自己能听懂的那位。

Q7：李老师自学的过程中有没有走过弯路？经历过哪些关键转折？

李万中老师：最关键的弯路是你没有找对巨人。可能找的时候，你误以为张三是巨人，结果张三问题很严重。

我走的弯路还比较少。为什么阳老师说我走了一条比较难走的路，却又走通了呢？我确实很建议大家从逻辑学入门，或者学习。掌握了逻辑学，你能够判断别人的话正不正确。某个巨人说了一番话，我可以去分析他说的到底哪里对，哪里不对？

逻辑学能帮你少走很多弯路。你从六岁起，学逻辑学的话，就可以以后少走更多弯路。不学逻辑学，那你就像是在听天由命。导师告诉你什么，父母告诉你什么，你最崇拜的大明星或者其他人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当你学会逻辑学，就不会再认为：谁社会经济地位高，谁讲的有道理；谁长得漂亮，谁说的有道理；谁说的话符合我原先脑海中想的，谁有道理。你会知道谁说的话是真理，谁说的话可信度高，谁能给出最强的论证，谁说的有道理。

还有，你要学英语。

另外，我还要补充说明一下。在逻辑的领域里，人人平等。哪怕是像乔姆斯基这样公认的巨人，只要他说的话没有逻辑，那他的话也不值得相信。实际上，哪怕是巨人也会犯错，也会有没有搞清楚逻辑的时候。

Q8：怎么判断自己目前的逻辑能力？

李万中老师：如何判断你目前的英语水平？听说读写。别人说的英语，你听不听得懂？说不说得出流利英语？写不写得出英语好文章。类似的听说读写。你的逻辑水平比较差。别人说了一大段不合逻辑的话，你听不出来。别人说了一大段合乎逻辑的话，你也听不出来。你说不出符合逻辑的话，也写不出符合逻辑的好文章。

逻辑水平程度是成连续性的。从0分到100分，你不能说60分水平足够好，59分水平足够差。这是一个任意的划分标准。逻辑学是连续进步的。你只能在和他人的互动反馈中，来判断你的逻辑与水平怎么样。

Q9：概念工程学、逻辑学、批判性思维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

李万中老师：批判性思维是一个教育目标。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是一种思维方式，是一种很多教育机构致力于培养的思维方式，是一个纯应用的学科。纯应用指的是它吸收别的领域研究成果后，纯粹的应用培养。吸收的学科有：科学、哲学、统计学、逻辑学、语言学、社会学、经济学等。

逻辑学是什么？狭义的逻辑学指数理逻辑，如证明论、模型论等等。广义逻辑学它和批判性思维，几乎是同义词。

概念工程学是对哲学的另外一个称呼。某些人认为，概念工程学和哲学是同义词。为什么要用概念工程学来替代哲学这个词？你一说哲学，别人就可能会产生误解。你的人生哲学是什么？这家公司的经营哲学是什么等等。

哲学是一个多义词，概念工程学就比较生僻、比较专业。

什么是概念工程学？指我们研究、修补、发明更好的概念。对现有的概念进行翻新、进行探索、进行创新。基本概念，像因果关系、幸福、善、美、真、假、自由意志、知识、信念、存在等等。任何你想到的最基本的概念，都是概念工程学的探究对象。你可以说，斯坦福哲学百科词条里，除了人名词条之外，每一个短短的词，都是一个概念。概念工程学致力于修复、发明、改进所有的最基本概念。

Q10：请问后面要出的书大概什么内容？

李万中老师： 除了这本之外，后面几本书我都很自豪。有一本是对话体，同柏拉图写的对话录一样。《逻辑学的语言》这本书是独白形式的。对话体，看起来更有趣。独白不好表达争议，对话更容易表达争议。我有一系列逻辑学和哲学对话体的书。

还一本书，我也很自豪。我把思想实验看作心智程序，把你的人脑看作计算机或智能手机，把文化库看作应用商店。心智程序或者思想实验这本书，是帮助你认识到大脑中已有的心智程序；修复不够好的，强化更好的；并从现有文化库当中，挑选足够好的心智程序，安装到你的大脑中。文化库，指人类几千年以来积累的各种文化模因。大概5月份或者6月份会出版，具体书名还没有定下来。

Q11：英文书都是直接读原版还是会结合机器翻译来读？

李万中老师： 以前都是直接读原版，后来发现翻译软件DeepL特别强，我就会翻译一下。该软件有时网络不稳定，不稳定的时候，我就读原版。方便参考机器翻译的时候，就参考机器翻译。我读英文会慢一点，读中文的速度大概是读英文的1.5倍到两倍之间。

大部分情况下，我买的都是纸质书。我眼睛不太习惯看电子版。要么买原版，要么下载个电子版，让打印店给我打印出来。这时就没有办法用机器翻译了。

Q12：李老师的其他作品，比如说课程这些内容，能在您的「认真想」公众号里面找到相关信息吗？

李万中老师： 是的，你可以在「认真想」公众号上找到。有我今年做的读书会，4月上旬有另外一个批判性思维训练营项目。课程的话，一对多的课程，我时间不够，没有开；一对一的课程，是定制化的，价格较高，可能不太适合大多数人。

Q13：请问逻辑好的人，他有没有什么特别适合做的事情吗？

李万中老师： 更好的为了全人类。每一个人的理性思考能力不成熟，都是全人类的损失。每一个人都应站在全人类文化库的肩膀上去前进。每一个人都肩负着人类文明发展的责任。你更好的学习逻辑语，更好的帮助整个人类，在文化信息库中消除垃圾信息、创造更好的优质信息。为了全人类！

具体可参考我的另一篇文章：为了全人类！

寄语

李万中老师：我想说是——你不是为了自己学逻辑学，而是为了全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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