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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资备忘录:另一条主线

日期: 来源:三石观察收集编辑:磊哥

今天权益市场的调整有点突然,大家都在试图在事后找引发调整的原因,包括国际庄、南海、渤海等等。正如俄乌冲突时,2018年中美贸易摩擦时,投资者的担忧一样,大国关系的不确定性总是时不时引发全球投资者的担忧。大国关系一直是中国权益市场投资的另一条主线。更为显性的主线是信用周期与经济增长的预期。
图1:上证50指数与信用指标
2023年1月社融增速-M2增速显示中国信用扩张力度依旧偏弱,上证50指数和沪深300指数的反弹更多是基于未来几个月经济将扩张和信用将扩张的预期。预期引发的上涨行情,存在一定脆弱性,即投资者对可能的/潜在的利空更为敏感。
图2:2月16日行业跌幅前15名
但是我们发现,今天权益市场调整最多的并不是与信用紧密相关的银行、非银金融、房地产、家电等行业,而是更偏成长的电子、军工、电力设备新能源和计算机等行业。即便考虑到行业波动率的调整,电子、新能源、计算机的调整幅度也是明显偏高的。
不确定性+浮盈较多可以成为解释今天权益市场表现的直接原因。问题在于不确定性到底来自于哪里?对未来不确定性的理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是俄乌冲突的不确定性吗?
图3:德国DAX指数表现
应该不是,德国DAX指数维持上涨趋势,且早已经超越2022年2月24日的14600的价格水平。
是因为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近期持续上行至3.8%吗?
图4: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走势
图5:费城半导体指数
从美国股市费城半导体指数的走势来看,全球权益投资者并未对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边际变化予以边际定价。
图6:中国十年期国债期货2306合约价格走势
今天,T2306合约价格持续上行,十年期国债收益率下行,这对成长股是有利的。如果是因为无风险利率的影响,那么今日权益市场板块的表现应该反过来,金融地产领跌,而电子、新能源抗跌。事实并非如此。
不是俄乌冲突,不是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也不是中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应该也不是人民币汇率引发的, 因为外资集中在贵州茅台、腾讯控股等龙头公司上。这些公司的股价今天调整的并不多。
现在还剩下三个因素可以解释,(1)浮盈较大的投资者减仓;(2)行业的长期成长性受挫;(3)成长股的短周期出现了不利的边际变化,今天市场才开始予以定价。
图7:年初至今行业涨幅前15名
今日计算机、电子调整幅度较大,可以用浮盈较大来解释,但是电力设备和新能源的年初至今涨幅并未在前10名中。
新能源车1至2月合并看才有统计上的意义,从各种媒体的报导来看,问界、极氪等品牌的销售出现了一些困难。这可能是电力设备新能源行业表现欠佳的原因之一。
其余的不确定性可能来自于大国关系。
成长股的两大基石:(1)技术的全球领先性;(2)国际市场,以充分利用规模经济的优势。
图8:规模经济与产品内分工
一个产品可以有很多工序,每个工序实现最低成本的生产规模不同,这是产品内分工得以进行的原因之一。特斯拉把组装工序放到中国之后,成本节约非常之大。
图9:企业国际化经营的模式
当前主要的制造业跨国公司多是在全球范围内安排不同的生产工序,最大程度地节约成本。这是过去几十年全球化得以快速推进的深层次原因。最近苹果公司把一部分手机组装放到印度,也是因为印度的劳动力成本更低。
过去几个月的两个标志性事件:(1)美国联合荷兰ASML和日本东京电子对中国半导体升级出口限制,过去不卖EUV光刻机,未来可能DUV光刻机也会受限制;(2)拜登政府对美国充电桩等基础设施设置了美国制造业产品的最低采购比例。
这一方面进一步限制了中国科技公司的获取全球技术资源的能力,另一方面限制了中国科技公司未来的市场范围。前者是中国科技产品的国际竞争力,后者是中国科技产品的成本与规模。
分析到这个地方,我们就可以对大国关进行一定的思考。在大国关系上,东西方文明有差异。中国是儒家传统,孔夫子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其出发点在于把自己当成人,把另外一个与自己有关系的人也当成平等的人。欧洲文明不是这种思维范式,看犹太教的精神内核,他们才是上帝最优的选民,基督教从犹太教演化而来。西方文明是对内讲自由平等,对外讲他们树立规则,别人要遵守他们树立的规则。当前,美国精英阶层认为欧洲、俄罗斯、伊朗、日本、韩国、中国都要遵守他们树立的规则。即便是中国的家门口,他们也不愿意遵守中国树立的规则。
看流浪地球2,鲜明体会到中国是一个由家及国的文明,讲集体主义,讲奉献与牺牲。看欧洲历史,欧洲是多种族、多语言、多国家持续博弈上千年之后形成的以契约与规则为基石的社会群体。这个契约与规则谁来制定呢?由强者制定。荷兰、西班牙、葡萄牙、英国、美国都制定过大西洋经济圈的政治与经济规则。
当代经济体的综合实力强与不强,主要看工业生产体系的产能,特别是低成本制造高端产品的能力。像华为这样的公司,中国能培育出500家,那么中美的综合实力会发生显著的地位变化。因此,打压中国的高科技公司已经成了美国政客的共识。
我对于国内科技成长股的投资采取底线思维方式,即把每一个科技公司都当成华为,在遇到美国联合欧洲、日本的情况下,不给技术,不给市场,这个科技公司不但生存下去,还能实现稳步的成长,那么这个科技公就愿意以适当的价格买入并且长期持有。
仅仅是美国自己,对中国科技公司的影响是有限的,即便是美国占主导地位的半导体行业,当前中国非美制造工艺也能达到14nm或者7nm的水平。为了把欧洲绑在美国身上,这就有了它一手导演的俄乌冲突,以及不知谁搞的北溪2号被炸。当法德把能源供应交给了美国,那么欧洲的命运就交给了美国。默克尔努力多年,就是想让德国在中国、美国与俄罗斯之间取得战略平衡,德国在价值观上与美国绑紧,在能源上与俄罗斯绑紧,在市场上与中国绑紧,这种战略平衡对德国是最有利的。脆弱的平衡一旦打破,就是欧洲的灾难,目前看,是俄罗斯人的灾难,也是乌克兰人的灾难。战争从来都是人类的灾难。
当美国精英群体开始锚定中国科技公司之后。中国科技公司短期的腾挪空间就减小了,长期的战略目标反而更加清晰了。中美关系是竞争、合作、博弈。苹果手机与华为手机竞争。苹果又与中国苹果产业链公司合作。特斯拉与比亚迪竞争。特斯拉又与中国特斯拉产业链公司合作。中美在中国周边的国际规则领域博弈。美国内部的各个科技巨头也不是利益一致的,高通公司与苹果公司在手机芯片上是竞争关系。微软公司的bing搜索与谷歌搜索是竞争关系。特斯拉与宝马、奔驰、丰田也是竞争关系。这就为中国减弱美国的负向冲击提供了一定的战术操作空间。美国不让华为手机用高通的5G芯片,却不让禁止小米、oppo、vivo等手机厂商购买高通的5G芯片。美国的意图是打压创新能力最强的中国科技公司。美国精英阶层的真实想法是(1)买美国的高端产品就行;(2)不让中国的科技公司产品在国际市场替代美国科技巨头的产品。大钱要美国科技巨头来赚。
图10:2022年企业研发投入排名 数据来源 欧盟委员会 The 2022 EU Industrial R&D Investment Scoreboard
阿里巴巴的研发投入在第17名,腾讯的研发投入在第18名,都没有遭到美国的制裁。这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两者都是软件层的公司,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两者的股权结构。当前软银依然是阿里巴巴的第一大股东,股权占比23.9%。腾讯第一大股东是MIH,MIH实控人是科斯 贝克。试想,如果阿里巴巴和腾讯控股都是硬件层的中国高科技公司,即便股权股权有欧美日的一部分,想必也会受到美国的制裁。
硬件层的公司搞技术研发是非常烧钱的,或者是长达数十年的持续积累,比如ASML的光刻机镜头供应商,德国的卡尔蔡司公司,建立于1846年。让我们回忆一下,苹果公司是从iphone4 时开始做A系列芯片设计的,iPhone 3G用的还是三星S5L8900芯片。2009财年,苹果公司的营业收入已经达到325亿美元,净利润达到57亿美元。在苹果公司用上自己设计的芯片之后,营业收入快速攀升至1000亿美元的台阶。至今,iphone14的基带芯片依然是高通公司的X65,信号质量大家都知道。苹果一直试图自己研发,但至今未成功。
图11:苹果公司营业收入
换个视角,如果从三体人的视角来看待中美关系,那么中美关系就又变了。当前的中美关系很像老顽童周伯通的双手互博,这是最为顶级的功夫。美国举国之力研究调查告诉中国科技发展的薄弱点。中国也通过各种方式告诉美国他们国内的各种问题。
过去几十年,中国到底是采取技工贸还是贸工技的路线,一直争论不休。事实证明,两种路线都有很强的历史惯性,采取贸工技的公司很难把技术研发放在最高位置,采取技工贸的公司更习惯于把技术研发一直放在最核心的位置。2018年以来的一轮又一轮制裁告诉企业家一个道理,核心技术研发需要在一定积累后启动,启动太晚,公司的制度与文化就扭转不过来了。乔布斯的mac电脑起初用摩托罗拉的芯片,深深体会到芯片不是自己的,产品的最终质量与国际竞争力就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
当前,华为等一批中国高科技公司的发展遇到了一些阻碍,这种阻碍短期来看会负向冲击营业收入,长期来看会坚定中国高科技公司立足于自身技术创新的发展战略。
图12:主要国家在Nature发表的数量占比
2020年至2022年中国在Nature上发表的文章数量继续攀升,但是与美国对比来看,占比依然偏低。
中国科学与技术在改革开放之后取得了非常大的进步,但是基础依然是偏薄弱的。这也回答了为什么chatGPT之类的创新多出现在美国,而不是出现在中国。毕竟,美国一个国家的顶级科学论文数量占了全球的三分之一,并且已经领先了80年。80年顶级科学论文的积累。
在中美科学技术基础差异比较大的情况下,大国关系紧张的预期引发科技成长股的调整是容易理解的。当中国学者在Nature上发表文章数量的占比与美国持平时,那时候大国关系紧张时,投资者对中国科技成长股的反应就会变得平淡一些。
毕竟,心理基于实力。
最后,说一下我对于理性的理解,(1)用历史的事实与数据认识自己;(2)用未来的事实与数据验证自己的能力;(3)用事实与数据去理解一个事物,而不是猜测与臆想;(4)用事实与数据不能证伪的认知逻辑才作为自己的行动准则;(5)思考我需要做什么,我能做什么,而不是我想要什么。

2023年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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