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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名:
Кончится лето(盛夏将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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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创伤源已是死局
二、体面是我的镇痛剂
三、剥夺一个人的体面是压垮那个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四、父与子:同是天涯沦落人
一、创伤源已是死局
我时常对我拥有的一切感到恐惧
一无所有的时候可以不断的磨损自己,
但现在很难了。
因为有人需要自己,自己已经不仅仅属于自己了,但时常还是忍不住磨损自己。
这是我从少年时代便养成的一个习惯,总是拼着命追逐那些不应得到的东西,明明是不应得到的,也是不想得到的,可我却一直在踉踉跄跄的奔跑着、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永远以那种半吊子的方式,永远以那种半吊子的方式追逐着。
因为真正欲望它的人的眼神是与我完全不一样的。他会紧紧盯着它,一刻不停的注视着它,并伺机去夺取它、去占有它。而对于我这样想要却又不想要的人而言,我只会瞅上它一眼,便随即将目光转向注视看着我占有它的人。
是啊,我欲望的并不是它呀,这样的我又怎么能战胜得了他呢?我欲望的是欲望着它的、站在我身后的那些人。和全身心欲望着它的人相比,我又凭什么可以在竞争之中战胜他呢?每每想到这个问题,我时常会陷入低谷中。
每当我用巧言令色的手段夺取或占有它时,我常常会想我得到了不应得到的东西,可我却又离不开这些我已占有的东西。说实话,它们令我感到很恶心,可我又不得不继续占有它们。
令我更加恶心的是,我非常清楚:没有它们,我就一无所有了。这些黏糊的、暧昧的东西、这些散发熏臭的东西,我需要它们,比任何人都需要它们。我不认为它美丽,但我却需要它,这就是我认为我不应得到它的理由。
我之砒霜,他之甘露。它应该去属于它的人身边,那个能够真正醉心于它的人身边,那个大摇大摆、傲慢无边或是深思熟虑、慎言慎行的人的身边。
无论是刻意的显摆,还是积蓄的忍耐,他们都是它的主人,它真正的主人。它的主人就应该是这样的,至少是全身心的占有、享受、欲望着它的人。
我想我更理解铁道员了。为什么他要死在他的工作上?为什么他不愿意和老伙计一起离开铁道?战败的羞耻感,我说的是人生的战败。
时代一直在向前,我也跟着向前。现在的我西装革履,好像一个人的模样,但我似乎还是停留在从前,靠着本不应该得到的东西维持现状、靠着那个谄媚而又苟且偷生的自己。
现在的我似乎只剩下这身西装了,在我世界中的一切价值仿佛就被这身西装所全部决定。家里的老人常说:“穿制服的人不就多了一层皮吗,把这层皮剥了,哪里都一样”。
每当我听到这句话时,我总是笑笑并深以为然。但仔细想想,我除了这层“皮”之外,又还有什么能够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儿们所认可呢?我确实厌恶它,可它却成为了证明我个人价值的唯一铁证。
我恨这份“体面”,可我却深深眷恋着这份最低限度的“体面”。不,它甚至不是“最低限度的体面”,它已经足够“体面”了,我用“最低限度”一词只是因为这个词可以在无意间显露我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份傲慢。
是的,我已经是个傲慢的人了,我已经足够深陷于“体面”的甜言蜜语之中了,我也因此而感到绝望。因为在我显露傲慢的瞬间,我就已经回避了你,我就已经回避了曾经的自己。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关掉电视机,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给你写信。写信告诉你,我无法再忍受这烂泥一样的自己。告诉你我已经失去全身的力气。告诉你我喝了那么多的酒啊,却还是忘不了你。能不能给我们一天的时间,哪怕只有一小时也好,让我们从不幸的泥沼中暂时脱身。
我等着你的回信,这是我唯一的心愿。我等着你的回信,这是我唯一的期冀。夏天已经过去,但我仍然没有走出去。
从我的童年中走出去。
二、体面是我的镇痛剂
幻想曾是我最好的镇痛剂。我曾满心期待幻想能够把我从苦海中拯救出来,但幻想被无情的幻灭了。
不是被现实,而是被我自己。
我曾满心期待的等待着你的回信,这是我唯一的期冀,可无论我对你怀有多大的期冀,你已经从那个夏天中离开了,无论我是否愿意,那片笼罩在我头上的阴云始终未曾退去,哪怕是其中的任何一分。
如果你依旧在那个夏天之中的话,那我其实不需要任何的“体面”。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的心中将充满勇气,因为我将“我”投射于“你”的身上,而“你”又无条件的接受了这个不安、惶恐、残缺的我。
你是残缺的整全,是我在彼岸最美的幻想,是我的Прекрасное далеко(最美好的前途),我肯定你,甚至超过我自己。或者说,我将我全部的肯定献于你,而我只留下那个阴暗肮脏的自己。
我编织了在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幻梦,然后亲眼见证它被他者撕个粉碎。说是他者,也只不过是我的借口。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早已意识到了梦始终只是一个梦,只是我不愿意从梦中醒来,只是我一直拖延着继续做梦,直到名为他者的现实把我的幻梦撕个粉碎。
把全部的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幻梦,并自顾自的对此失望。啊,对自我的厌恶又上一层楼了。不过我必须把这些文字写下来,把这些黑暗扭曲的文字用无生机的键盘写下来。这是我的病症,也是这个时代的病症,我必须客观记录我的病症,既是作为一名病人,也是作为一名精神分析家。我拒绝分析我自己,但我依旧渴望分析我自己。
从始至终我都没等到你的回信,可生活依然继续。Хочу перемен(渴望改变)却又无能为力。
真是悲哀。
电气马戏团中的小丑。
И я пытаюсь приподняться
我试图起身
Хочу в глаза ей поглядеть
想要看一眼她的脸
Взглянуть в глаза и – разрыдаться
看了一眼——就大哭起来
И никогда не умереть,никогда не умереть
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Никогда не умереть
我不想死
Никогда не умереть
我不想死了
Никогда не умереть,никогда не умереть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好想去死,好想去死啊,但我无法死去,我必须活下去。如此这般,我便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体面就是我的酒精,体面就是我的镇痛剂。
就像生命垂死的病人用镇痛剂缓解自己的痛苦一样,我很清楚镇痛剂只是暂时缓解那刺骨人心的痛苦,镇痛剂的使用无法根治病根,它只是欺骗,只是拖延,只是为你逃避你不想面对的真实罢了。因为创伤源早已成为了死局,它早就腐烂了,并会在心中一直腐烂下去,而谎言总是温柔的,只有真相才是把快刀。
兜兜转转活了近三十年,暮然回首才发现:虽然不愿承认,但或许“体面”是人最好的镇痛剂。因为它足够甜美、足够暧昧,甜美到你不再记得不再回信的她,暧昧到你能忘却污秽腐烂的自己。
不要说你不想“体面”,只要你将目光从真实处撇开,你一定会享受这份“体面”带来的那种摄人心魄的快感。未曾想过,自己原来也可以成为高高在上的人儿,在“体面”构建的暧昧、模糊与优越中。
其实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不愿面对真实的,他们沉浸在“体面”之中,对于幻梦破损的人而言,为何不向他们一样不带脑子、不必思考的活在自己想要活的世界之中呢?
小布尔乔亚的享乐于我而言似乎就是这样一种“体面”,一种对于“鸵鸟低头式”的对痛苦的逃避。似乎在这个繁荣与荣光或与光辉之中,通过金钱交换的方式,我重新取回了做为一个男人的资格,不是低头恳求他人的关爱,而是“正大光明”、“理所应当”的享受我应享受的一切。
难道一个男人不应该是这样的吗?男人、欲望与权力。“难道不是这样吗?”当我问出这个问题时,答案其实已经十分清楚了: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假的。我从一开始就已经失去了这三样的事物了,并且我知道我已经陷入死局了,我已经结束了。
可即便如此,我依旧沉浸在这种“体面”之中。因为对我来说,我只能够依赖于这种虚假的幻想,以此来缓解自身的疼痛。否则的话,你难道要让我直面自身那最深处的痛苦吗?
鲜花怒马、光鲜亮丽,风光无限的背后,是一颗脆弱的心。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由一个未知的、随机的、不能由个人意志决定的、不可名状的系统所决定。你我心里都十分清楚:“你不配拥有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从一开始,就不配。
你的体面是虚假的,你在尽力维持表象上的体面。因为你知道溃烂的伤口无法恢复,因为你知道你的体面就是你最好的镇痛剂。不断的向他者展示体面,以一种声东击西、装聋作哑、明知故问的方式维持自身的尊严,可心中其实是明白的,这种尊严是如此的可悲。你知道你没有尊严,但你却想拼命的挽回你的尊严。
体面是一种镇痛剂。他能够帮助痛苦的人好像正常人一样游刃有余、镇定自若、万分从容。但我觉得没有任何人是能够从容的。维持一种最低限度的体面只是假装不那么痛苦而已。但如果把这层体面都剥夺的话,就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断药一般,这是在要他的命。
在失去那个夏天之后,你只剩下了这个名为“体面”的镇痛剂。人最不能接受的不是伤口无法治愈、不是无法回到过去,而是就连最后作为依靠的镇痛剂也被剥夺了,这是最让人崩溃的。
三、剥夺一个人的体面是压垮那个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如此被人当面拆穿的话,必然会气急败坏。理由也十分简单:因为他在她面前简简单单展现了真实,她一直试图回避的真实。这些道理其实都是类似的,我想体面而你不给我体面,让我深陷痛苦的理由亦是如此。
我不体面,难道我还不知道吗?需要你当众提醒我吗?需要你当众羞辱我吗?要是我真的体面之人的话,我还需要在意你说的话吗?那时候我会哈哈一笑,因为我压根无所谓、因为我根本不care你,这才是专属于真正的体面之人的从容。
我失去了这份从容,或者说我从未拥有过这份从容,我是一个不体面之人,只因为体面太甜蜜、太暧昧了,体面使我忘却了“我曾不体面”的记忆,只是你的话让我重新回想起“我原来没有体面”这个事实而已。
我找回了自己,却被迫从安乐死的美梦中强拉了出来。垂死病中惊坐起,戒断镇痛剂的代价就是永无止境的痛苦一波又一波向你袭来。连安乐死都不让人做,真是残酷。到底要把人逼到怎样才算可以?是不是一定要做回一个父亲,一个伟大而光荣的父亲才能让你满足?
高高在上的人儿啊,你注视着我的目光,真是令我感到万分羞愧。我并不恨你对我的鄙倪,我只是恨你让我看到了真实,那个我数次逃离的真实。你的目光把我硬生生拖回了我不愿回到的真实之中——我没有体面,我不配体面。
镇痛剂被夺去了,一切都完了。高高在上的人儿,请不要看着我,我想躲进一个角落,我想做低头埋地的鸵鸟,我想一直做着我的春秋大梦,不要让我醒来。维持体面的尊严,多么令人心神向往啊,而把镇痛剂无情剥夺,却让那只鸵鸟、那个做着春秋大梦的人无路可走。
于是只能怒火中烧,于是只能据理力争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要知道人越是在争辩什么东西,人越是缺失什么东西。愤怒只是掩饰无能的借口,似乎只有通过怒火中烧、通过勃然大怒、通过把一切的错误全部诉诸于那个高高在上的她,我才能使自己相信自己仍身处在体面之中。
其实心中早已清楚一切,只是自己不愿承认罢了。高高在上的人儿,其实你并没有错。傲慢本身没有错,人天生就是傲慢的,也只有傲慢的人才配活在这个世上,这个道理我懂,只是我失去了傲慢的资格。
芥川龙之介说:人生悲剧的第一幕始于成为父母子女。遗传、境遇、偶然,掌握我们命运的,终究还是这三种东西。
我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芥川龙之介的这句话,也不知为何,我想起了那个夏天,想到了等待你回信的那些日子。
回不去的日子,即便是现在,我也并不能认为我能收到回信、我也并不能认为我能回到那春光灿烂的日子。更何况,那种日子难道不是我的幻想吗?它真的有存在过吗?时光兜兜转转,什么也没有发生,谁也没有来,谁也没有去。
被时光冲洗下最后留下的,
是生命。
Скоро кончится лето.Это...
盛夏将逝,
我已不知所措......
四、父与子:同是天涯沦落人
那就不体面的活下去吧。
那就不争气的活下去吧。
那就踩着污泥、弯腰低头、低声下气、像只老实听话的哈巴狗那样活下去吧。
不用镇痛剂,人会死吗?一般是不会的吧,只是痛一点,再痛一点,活还是活得下去吧。软弱的人依赖镇痛剂的药性,越来越依赖,直至无法脱离。很不幸的是我就是这样的人。
高高在上的人儿夺走了我的镇痛剂,对我来说,这既是我的不幸,也是我的幸运。这下,我想用镇痛剂也用不了了;这下,我终于从那甜美暧昧的春秋大梦中醒来了,即使以一种狗血淋头的方式。
我看到了伟大的父亲站在我身边,他在向我招手,他似乎在对我笑。刚从梦中惊醒的我双目无法聚焦。模糊之中,我似乎看到了水屋口悟、看到了维克多·崔。我不清楚我的父亲是他们之中的谁,但我相信我的父亲始终陪伴在我身边。
所以要成为一只沟鼠、所以要成为一名摇滚歌手,从最被看人看不起的地方开启,从最低贱的事情做起,伟大的神圣将罪无可恕的罪人放逐,恰恰是这个罪人构成了伟大神圣的本质。所有的父亲都是从被这个父性体系放逐的、那个无可救药的儿子开始。
在伟大父亲的庇护下是不会出现另外一个父亲的,同样的,在一个无条件包容的母亲下儿子只是母亲的儿子,他永远无法成长为一个父亲。伟大的父亲与无条件包容的母亲,他永远是他的父亲,而她也永远只是她的幻影。
如果说幻梦是来自母亲的诱惑,那么镇痛剂就是孩童向着父亲的牙牙学语。体面的活下去,这句话真正的想表达的不正是:“我想像父亲那样从容、傲慢、有尊严的活下去吗”。
孩子模仿大人做出“体面”的样子,依旧会被大人笑为是孩子。因为真正的大人,是不会故意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刻意加强自身“大人”的身份,那不叫“大人的样子”,那叫大人身上的“孩子气”。
真正的大人是罪人,是没有成为国王的罪人。繁华绚丽的衣装、金碧辉煌的宫殿,是大人最高级的“体面”,可真正决定大人之所以为大人的,不是所谓璀璨繁华的“体面”,而是隐藏在它背后的累累白骨。
能爬上累累白骨的人才是真正的父亲,无法再依赖镇痛剂的我似乎被推到了父亲的边缘。看着眼前这堆累累白骨,我好像明白了我应该做的事情,我好像明白了父与子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父与子,同是天涯沦落人。兜兜转转了这么久,我终于站上了父性长阶的入口。这条父性牺牲的路不是我一个人的路,水屋口悟走过这条路,维克多·崔也走过这条路,无数的芸芸众生都走过这条路,而今天,该轮到我走这条路了。
水屋口悟说:重要的是长寿,其他都不成问题。无论幸福还是不幸,首先要活着才行。
维克多·崔说:我的袖口上记着血型,我的袖口上有我的军号,祝我在战斗中好运吧,祝我好运吧,祝我好运吧。
每个人面对这条路都说了点什么,但每个人似乎都又说不清,我想这是对的。
解域之线、替罪羊之线、逃逸之线。
在犹太民族那里,一组符号从它构成为其一部分的埃及的帝国之中挣脱出来,并开始沿着一条逃逸线向沙漠运动,以最为独裁的主体性对抗专制的意义,以最为激情性和最少解释性的谵妄来对抗解释性的妄想狂。
我想,这就是父亲。
国王爱着罪人,基督宽恕犹大,
我相信父亲是爱我的,
不,是我爱着父亲的。
(つづ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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