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堆白人里的黑脸小哥就是新任印度裔英国首相苏纳克。印度、巴基斯坦和孟加拉一带这种肤色的人很多,不白但也黑得不彻底。其中巴、孟两国劳工是希腊输入劳工的主流,被一些在希腊的华人叫做半黑。这称呼挺种族主义的,如果谁这么叫新任英国首相,绝对会引来声讨。
曾经的殖民地人民后代当上了宗主国的首相,印度人陷入狂欢。我还以为印度人早就习惯了在全球不断取得成就,毕竟不是印度人担任CEO的全球500强公司好像已经不多,还在不断减少。当然英国首相不是几个CEO可比的,确实是很大一枚硕果。只是,这是哪根藤上的果?印度人的还是海外印度裔的?——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可大可大了。或者,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英国人的成就?
华人对印度人在发达国家职场上取得的成就一直不服气和不理解,这次更甚。我们那么卷,哦不,那么努力,为啥成就差那么多?印度嘛,阿三嘛,被殖民快一百年的国家。咱们好歹才半殖民,四舍五入约等于我们是他们半个主子!竟然爬到我们上头去了?不幸现实总是很残酷,不仅CEO战场大败,现在人家还开辟了唐宁街战场,别说胜负,咱们好像入场券都没看到。
华人老觉得印度人在职场夸夸其谈言过其实且抱团取暖互相维护,爬上去基本上靠不正当手段。我宁愿相信一国的首相可以靠不正当手段爬上去而且继续靠不正当手段盘踞着就是不走,也不会相信那么多公司会被一帮没有真才实学的人蒙蔽,须知商业公司是最有效率最讲成效的领域。
作为在国外生活了几年的人,我觉得不服气的华人和狂欢的印度人都有点想多了。当然我没跟印度人共事过,任何观点都没有亲历证据支持,但我知道要在职场上混开,最重要的可能就是业绩和“自己人感”,而业绩肯定需要自己人的支持才有可能越做越大,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让人产生自己人感,也就是能否融入。这东西有没有,区别很本质:面对一个或一群同事,目标怎么设定,话怎么说,互相之间有什么预期......这里我愿意引用一个就印度裔在大公司中的成就的采访来说明一下:
Nooyi案例很能说明问题——Nooyi是什么?如果你读到这里的第一反应是这个,那你很可能没法在国外职场混得顺利。Nooyi是个人,女性,印度裔,前文引用资料里的百事前CEO。能否对人的名字和特征敏感,第一时间记住,把人和“百事CEO”这类“重要概念”至少相提并论,是能否在国外职场成为自己人的很重要因素。这方面华人有很大提升空间:不要只关注上级,也要关注其他同事;不要只关注人的商业价值,也要关注有趣和美好的特征。
Nooyi的案例还传递了一个重要信息:融入是策略还是发自内心的?在她的案例中可以简化为是否真的对运动感兴趣?喜欢运动这事有好几个层级,平时自己运动吗?有喜欢的项目和运动员吗?喜欢去现场看体育比赛吗?自己有擅长的项目吗?如果对运动的关心只到国家队在奥运会获得了多少奖牌这个点,那你真的没法跟喜欢运动的人聊到一起去。喜欢运动,你是自己人;只关注奖牌排名,你会收获礼貌的回应和距离感。
这里说的外国人,就是成立和运作了那500强公司中的大部分,建立了大部分发达国家的那伙人。如果一个人不能认同至少接纳他们,还想要成为他们的同事和领导,好像有点缘木求鱼。
苏纳克的父亲是个全科医生,母亲开了个小药店,这都不是能赚大钱的工作,也就小康而已。但苏纳克兄弟姐妹三人,一人是心理学博士,一人担任联合国全球紧急情况教育基金的战略和规划主管(虽然不知道这基金在外星人入侵之前有啥事可干,但肯定不是大专学历可以谋到的职位)。除了天赋和孩子的努力(能持续有效努力其实也是天赋),这些履历都是钱堆出来的。苏纳克父母和多数中国人一样砸锅卖铁也要供子女读书。苏纳克中学时代就读昂贵的温彻斯特公学,是与哈罗、威斯敏斯特和伊顿等齐名的贵族学校,也是英国仅存的四所男子寄宿中学之一。这所顶尖学校目前的学费每年约为4.6万英镑。
有人也许会说,这样的学费我们也能砸锅卖铁去供,卖血都行。事实上不少中国人供着自己的孩子读这类学校,或名气不如所谓九所公学但学费可能更贵的类似学校。我们热衷于且擅长爬藤,只是读出来的孩子却至今没有名列500强CEO排行榜。当然,我们不会印度人那么恶心地夸夸其谈也不喜欢抱团取暖,我们擅长36计和勾心斗角......
区别可能不仅是这些。苏纳克的祖父为躲避家乡旁遮普邦的印度教和伊斯兰教之间的宗教纷争,移居同为英国殖民地的东非。祖父是肯尼亚政府小职员,外祖父是坦桑尼亚税务局小官员,职位不高,但都是体系中人。
二战前后大英帝国的各大殖民地纷纷独立,苏纳克的父母在60年代也随着东非不再是英国的一部分而迁居英国。他们一直是英国体系的追随者。随后,中国政府对坦桑尼亚的大规模援助以坦赞铁路为代表项目而引起世人瞩目。看起来我们的一带一路有着悠久的历史呢。
从祖父辈开始,苏纳克家族就是英国的追随者。他们自然应该算海外印度裔,与居住在国内在恒河边焚烧先人躯体的印度人有本质区别。苏纳克的成就其实与印度人的关系不大,成就他的是英国的价值观和社会运行体系。明白这些,大概就不会忿忿于咱们华人怎么做不了英国首相和500强CEO了。
当然资本主义世界的体系肯定不是完美的,要不是特拉斯实在太菜不得不辞职,苏纳克当首相还不知道要多少年。他的上位得益于一个制度:首相辞职后由执政党推举新党魁担任,不再需要经过大范围选举。多少有点捡了个落地桃子的意思。肤色和人种的限制还是客观存在的,并不是三权一分立了就天下太平。就算伦敦市长由穆斯林当选,外族要成为英国首相还是没那么轻易。真的不用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