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土地财政”到“数据财政”的探索

1.1中国视角：闯出一条新路

本轮数字经济的发展是中国经济再一次从资源-资产-资本的探索，他的本质意义是摆脱土地财政、以数据为抓手的新一轮产业革命。中国地产周期是全球经济重要的动力源之一。1987年深圳市政府举行土地使用权公开拍卖，由于当时我国城市土地使用制度实行行政划拨、无偿无限期使用、禁止土地使用者转让等政策，土地拍卖在当时无疑是一个惊人之举，在国内没有先例。随后1988年4月，七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修正案》，规定“土地的使用权可以依照法律的规定转让”，这一修改，奠定了中国城市土地管理制度改革的基石，也从此拉开了中国土地使用制度改革的大幕。

过去我国的经济发展围绕土地、劳动力、资本生产要素完成了改革开放后一系列生产力释放，包括城镇化带来的基建、房地产、居民可支配收入提升带来的可选消费扩大等等。然而随着城镇化率空间越来越小，人口红利带来的规模效应开始递减，传统的土地要素、资本要素对于经济的边际促进作用已经越来越小，在共同富裕的社会主义本质要求下，此时以技术和数据为主的要素需要在新时代经济发展中承担重任。

2020年4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了《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对土地、劳动力、资本、技术、数据5项生产要素的市场化配置改革提出纲领性的意见，在此次文件中，数据首次作为生产要素。

土地所有权和使用权相分离是我国的基本土地制度，土地要素使用权的释放，“以地引资”促成了开发商大量进入土地市场，使得过去土地出让收入成为促进地方经济增长的重要选择，2003年国务院18号文《关于促进房地产市场持续健康发展的通知》，供给端的开发商和需求端的居民或社会团体同时释放杠杆也拉动了巨大的消费市场，从拆迁至建安工程，从装修装饰至各色家居采购推动整个产业链在中国经济中占据了举足轻重的位置。

展望未来，我国必须通过依托数字手段提升制造业全要素生产效率，从单纯的依赖土地、资本发展向以数据为核心的数字经济转变。2022年12月2日《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构建数据基础制度更好发挥数据要素作用的意见》，确提出了建立公共数据、个人数据、企业数据三类数据分类分级确权授权制度，并创造性地提出了数据资源、持有权、数据加工使用权、数据产品经营权等分支的产品运行。当下数据产业链有不亚于过去地产产业链的规模，从上游数据发现到中游数据处理到下游数据分析，原貌数据、数据湖、数据清洗、隐私计算、确权交易、算法分析、智能应用等产业链环节正处于从0到1，从1到正无穷的过程。

1.2全球视角：各自摸着石头过河

当下逆全球化滋生，各国数字经济顶层政策开始各取所需走向不同方向。从自上而下的角度而言，各国不同的法律顶层设计导致了各国在数据发展中出现的问题、选择发展的方向和对企业的影响也大相径庭。

从法律端来看，以三大经济体法律文本为基础，开展条款比较工作，能够系统展现当今世界个人信息保护立法最主要的共性与差异。比较各国相关法律条文的使用范围、同意规则、本地化要求、其他使用权利四个方面：综合来看，美国数据保护法对数据应用的限制最为宽松，我国只有在适用地域和删除权比欧盟宽松，其他基本一致或者更加严格。美国实行负面清单制度，只要法律不禁止的数据，都可以拿来转变为经济的增值，而我国和欧盟对待数据的态度则相对保守，只有法律中提到的允许使用的数据才可以使用。

2. 中国式数字经济涵盖的内容

2.1国家统计局角度——中国数据产业首次梳理

根据《国务院：“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数字经济核心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在2025年需要达到10%。根据国家统计局在《数字经济及其核心产业统计分类》中对数字经济的定义，我国数字经济行业主要包括：数字产品制造业、数字产品服务业、数字技术应用业、数字要素驱动业、数字化效率提升业五大类，也就是申万行业分类中四个TMT行业和全行业数字化部分。

2.2产业链角度—— 上中游是此次数字经济发力的端口

从产业链角度来看，数据产业链主要包括数据发现、数据处理和数据分析三个环节。上游数据发现为后续环节提供原始数据信息，这也是我国发展数字经济比较占优势的地方。依靠人口众多的基础，我国拥有数量庞大的人员、地理位置数据和包括互联网、运营商的各种信息，数字资源排在全球前列。

中游数据处理是通过对数据进行采集、标注后提供基础数据服务。我国该环节发展相对薄弱，大量相关企业是依附在BAT体系内部发展潜力很大。目前澳洲数据标注公司巨头Appen就是中游企业中的成功代表，依靠对海量数据进行标注，已达到了全球寡头的水平。

下游数据分析产业链是数字经济发展中科技属性最高的部分，进行算法技术和研发，例如最近资本市场火热的ChatGPT，是史上用户增长速度最快的消费级应用程序，上线两个月后月活用户已破亿。

2.3投资人角度——成为新时代的数字消费衣食住行

从投资端角度来看，数字经济发展分成五部分，1、5G网络建设及其应用；2、重量级数字消费；3、数字生产；4、数据交易；5、数字治理。

2020年中国5G开始建设进入高峰期，标准、终端、芯片等全方位推进，应用与生态从基础的网络连接服务演进为新入口（智能管道）、新平台（万物互联）、新内容（数字化服务）、新模式。近两年数据经济发展主要集中于重量级数字消费、数字生产和数字治理部分，数字产品开始广泛进入大众的衣食住行，数字能源对能源行业提升效率做出贡献。2022年年底则将重点放到数据交易。只有将数据作为要素进行流转流通，才能使数据在GDP当中形成更大规模的贡献，从而更好发挥数据的作用。

2.3.1 数字经济时代“衣”——可穿戴设备

2012年谷歌在开发者大会上第一次推出了着眼于未来的智能产品——谷歌智能眼镜Google Glass。2015年，苹果推出了自己的第一代智能手表——Apple Watch，可穿戴设备元年正式开启。

随着硬件技术和软件技术的不断进步，智能可穿戴设备的产品形态及功能逐渐多样化，用户可根据自身需要同时使用多种可穿戴设备为自己服务。在与用户的联系上，可穿戴设备可以直接接触用户，与用户建立更紧密的联系。智能可穿戴设备的操作方式也日益多样化，用户可以通过语音控制、眼球运动、动作感应等多种方式控制设备，而不局限于双手操作。

可穿戴设备目前已在多个领域投入使用。碳纤维外骨骼在医疗领域被用作帮助人类恢复行动，在工业上还可以充当放大器的作用。它结合了机器动力和人类智能，以提高机器的智能，方便操作。外骨骼可以广泛的覆盖整个身体，如人的上半身或下半身，甚至身体的特殊部分，脚踝或其他部位。它们可以供电并配备传感器和执行器，也可以处于被动状态。简单的电子电路，带执行器和电池，增强紧固和控制技术，有助于更高效的完成日常任务。此外，现在很多的汽车生产商，为了减轻装配线上人工的工作量，将外骨骼运用到了装配一线，使得一线工人们可以更加省力，高效的完成任务。

日本企业INNOPHYS发售可穿戴肌肉辅助外骨骼设备，这项技术可以缓解老年人的身体机能的老化，减轻老年人的身体的损伤。该产品利用人造肌肉原理，可为身体减轻25.5公斤力的负重。并且使用方法简便，只需为设备打气30次后穿上即可。

2.3.2数字经济时代“食”——数字精神文化

文化产业的发展始终同科技进步紧密联系、相辅相成。当前数字技术的成熟与普及，为数字精神文化发展提供支撑。移动互联网流量红利接近尾声，在用户数增长乏力的阶段，追求更高时长以及更高的ARPU成为重点突破指标，元宇宙即为科技公司当前重点布局的方向。

对于元宇宙的畅想，始于1992年出版的科幻小说《雪崩》。书中描述了一个名为Metaverse（元宇宙）的虚拟世界，人们只要通过公共入口连接，就能以虚拟“化身”的形象进入其中，开启有别于现实世界的另一种人生。近年来，随着全球科技进步，元宇宙的内涵外延不断演进。元宇宙既是新物种，也是孕育新物种的母体，将成为彻底改变我们生活方式的“数字新大陆”，并开启一个大创造的新纪元，引领人类走向更高阶的“数字文明”。

尽管概念由来已久，但是直到今年，元宇宙才真正“出圈”。今年3月，被称为元宇宙第一股的罗布乐思（Roblox）正式在美国纽约上市；10月，美国社交媒体巨头脸书宣布更名为“元”（Meta）；近期，微软、苹果、腾讯、华为、阿迪达斯等国内外知名企业，或高调进军或低调布局相关产业。文化通过元宇宙的赋能，能在当下和未来获得更多、更好的创新发展。

2.3.3数字经济时代“住”——智能家居

智能家居的概念起步于20世纪早期。2013年，微软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智能家居实验室Lab of Things，2015年以来，AI技术全面赋能智能家居，全球范围内智能家居产品逐渐普及。近年来，消费者对于智能家居产品的接受度不断提高，Statista和Strategy Analytics公布数据显示，2016-2021年，全球拥有智能家居设备的家庭数量不断增长，智能家居市场规模预计将在2025年达到1950亿美元。

2022年8月1日，工业和信息化部、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商务部、市场监管总局联合发布《推进家居产业高质量发展行动方案》，大力推广智能制造和数字化运营在家居行业中的运用。单品智能到智能互联再到全屋智能阶段迈进，家居行业正在这股时代的浪潮中乘风向前。中国在智能家居领域迎头赶上，已成为智能家居市场盈利规模排名第二的国家。

2.3.4数字经济时代“行”——从“车”到“路”

数字化在交通领域最直接的体现即为智能交通系统。智能交通系统将信息技术、电子技术、数据通信传输技术和系统工程技术相结合，实现交通元素智能化和协同化，建立服务于交通运输的综合管理系统。在智慧交通，智慧仓储方面，公路、铁路、民航、地铁、港口综合应用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网络安全等技术，电子围栏、智慧叉车、智慧托盘、RFID 等数字技术也逐渐成熟。

特别是智能汽车在2020年后迅速发展。2022 年 12 月 30 日，在中国汽车工程学会的指导下，百度 Apollo牵头并联合多方机构，发布系列团体标准，适用于 3 级及 4 级自动驾驶乘用车线控底盘的开发和测试。

数字经济的发展让“智慧高速”成为现实，实现了由“车”到“路”的飞跃。2022年12月21日，袁家军在重庆市委六届二次全会上提出“深入推进以数字化变革为引领的全面深化改革”。我国在浙江建成的第一条支持自动驾驶技术运用的“智慧高速”杭绍甬高速公路，将全面支持自动驾驶、自由流收费、电动车持久续航等。通过构建人车路协同综合感知体系，将实现路网综合运行监测与预警系统实现自由流收费。超级高速公路近期的目标是通过太阳能发电、路面光伏发电，插电式充电桩电量的补充，为电动车提供充电服务。远期的目标是实现移动式的无线充电，一边开车一边充电不再是梦想。

2.3.5数字经济时代——工业互联网

我国工业互联网规模化发展加快，产业规模预计将达到 1.2 万亿元，进入 2023 年以来，工信部以及各地方也就工业互联网的未来发展制定了一些计划，以便进一步加快工业互联网规模化进展。

以数字电网为例，2020年正式上线的浙江电网电力碳排放指数监测系统。系统动态展示了浙江电网的电力碳排放总量、碳排放强度和零碳电能占比等信息，是碳中和数字化治理的典例。

2.3.6数字要素发展——数据交易

数据交易是数字经济发展的重要一环。从2014年的“交易中心”民企参与，到2021年后北上广深“数据交易所” 国资、地方产业资本为主。上海数据交易所成立当日完成挂牌20个涉及金融、交通、通信等八大类，达成了部分首单交易，包括工商银行和国家电网达成交易的“企业电智绘”数据产品。

3. 数据经济政策变化重磅更新

3.1顶层政策大力支持

从2020年开始，我国发布了一大批发展数字经济的相关政策。2022年以来，诸多新政策或规定陆续发布，包括数据要素、数据确权、政务大数据、中国特色估值、国资云、金税四期等。各项政策文件均已对发展数据要素市场、建立健全数据交易机制提出了明确要求。在各方力量推动下，数据交易蓝海效应明显，个人、创业公司、政企单位等多角度均能在其中找到明确定位。

3.2行业端：开展数据分类工作+成立国家级别数据交易所

为促进数据交易的发展，近年多个省市级数据交易中心先后成立，其中上海数据交易中心已于2021年11月升级为上海数据交易所，并首次提出了“数商”概念，引发市场热议。现在在过去交易中心基础上，北京、上海、广州已经升级为国家级别的交易所，这也是产业端在2022年最大的变化之一。数据通过交易所的“包装和加工”后高效安全的流通起来，最大程度的展现数据的价值，并卖给各种制造业企业或直接变现卖给银行。

第二大变化是产业端的数据分类，按照数据对国家安全、公共利益或者个人、组织合法权益的影响和重要程度，将数据分为一般数据、重要数据、核心数据，不同级别的数据采取不同的保护措施。并非所有的数据都能够用来要素增值，其中核心数据和重要数据是需要保护的。重要数据流通的要求是在满足安全保护要求前提下得到开发利用和安全有序流动，对于非重要的一般数据可以依法自由流动，充分释放数据价值。针对数据分类政策，一方面上海、四川、广东多省市均出台数据管理条例来保障数据合理合规使用，另一方面不同行业针对行业数据特点，也需要对数据的适用范围和分类给出规范。

3.3会计政策倒逼全行业公司资产负债表重估

国家财政部在2022年财政部46号文《企业数据资源相关会计处理暂行规定（征求意见稿）》中明确了数据资产入表的要求，对于未来的数据资产，对于符合条件的数据资源，内部使用确认为无形资产，外部交易确认为存货。而在此之前，大部分企业则把数据要素计入费用，今后数据资源计入资产，将会降低企业费用。

4. 数据要素交易市场未来发展空间

我国数据交易规模市场空间大致能有多少？为了测算数据交易将会产生的规模，本文选择对标美国Factual数据公司。Factual是美国一家提供开放位置数据初创企业，成立于2008年，总部位于洛杉矶，它通过收集近6亿活跃用户的位置信息，建立庞大的数据共享网络，然后对收集到的数据进行清洗整理分层，再提供给需要使用的开发者、企业和组织，该公司具有行业标杆的地位。按照Factual官网的数据，每1000条数据的报价为5美元。

根据factual数据定价标准，本文假设我国全行业数据量的1%能够交易并且交易一次，那么一次交易直接带来的净利润将超过150亿人民币。其中，叠加数据量和营收规模的影响，数据交易带来收入靠前的行业分别为商贸零售、银行、汽车、非银金融和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