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 执笔 张留

杭州坐稳“外资第五城”，仅次于北上广深。

今年一季报显示，杭州实际利用外资24.64亿美元，同比猛增57.16%，占全国总量4.09%，同比增长1.4%，总量位列浙江第一，稳坐全国第一梯队。

在此之前的2021年、2022年，杭州实际利用外资排名全国第五，2020年甚至还曾超过广州，位列全国第四。

外资，是一城乃至一国开放水平的风向标。在复杂的国际局势之下，外资在全世界范围内的流向，展示了资本的真实意愿和主流选择，代表了用真金白银对某个经济体投下的信任票。

在外部环境动荡不安背景下，出现了外资持续加码中国的苗头，原因何在？国际资本为什么看好中国？我们能从外资流向中看到怎样的发展逻辑和推进趋势？

杭州外资一季报里，也许“藏”着答案。

外资利用正在转型

57.16%的增速，什么概念？

这是一个快过疫情前的增速。疫情前的2018年、2019年一季度，杭州利用外资最快增长也只有19.57%。而在疫情首年，即2020年，杭州利用外资同比增幅是17%，位列全国第二，超过了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对比之下，今天的57.16%更显珍贵。

这更是一个高基数上的快增长。这些年，即使遇到疫情，杭州利用外资总量也在快速增长，超过了疫情前。如2022年一季度，杭州利用外资16.68亿美元，大大超过了2019年的12.63亿美元。今年一季度同比增长57.16%后，单季招引总量直接来到24.64亿美元。

“比量更重要的，是质的优化。”杭州市投资促进局相关负责人告诉潮新闻记者，去年，杭州利用外资中房地产占比已低于10%，今年一季度，制造业、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金融业等领域占比仍在快速上升，同比增幅均超170%。

杭州利用外资的结构优化，折射了国际资本，特别是实业资本投资中国正在转型。

在经历了劳动力密集型“两头在外”模式、市场换技术阶段之后，如今外资看待中国，并不是“世界工厂”那么简单。

在杭州，外资对这座城市的定位，就已经变了。

“不久前，我们在杭州完成了新一轮增资，决定将电饭煲生产线从日本转到杭州。”松下电器中国东北亚公司总裁、CEO堂埜茂告诉潮新闻记者，依托这次增资，杭州不仅会是松下在华家电事业的制造中心，也是松下家电全球创新中心。

在一些劳动力成本敏感型制造业从中国转向东南亚地区的背景下，松下为什么要将制造中心、创新中心从日本转到杭州？

“这并不是最近才作出的决定。”堂埜茂说，在疫情发生后，松下经过很长时间研讨最佳产品生产地，之所以最终选择杭州，主要是考虑到松下在杭州已经拥有超过500名工程师，同时目前全球范围内的电饭煲生产有一半以上都是产地都在中国。今后，松下的电饭煲生产基地将以中国杭州为据点，实现面向全球的产业创新和供给。

世界资本尤其是世界500强企业，将杭州这样的中国城市，当作全球战略布局的重点之一，已经十分常见。

来自美国的特斯拉，要在上海建设储能超级工厂，这是特斯拉在美国本土以外首个储能超级工厂，产品供给覆盖全球；

来自法国的空客，要在天津建设第二生产线，一旦投产之后，空客全球单通道飞机总装有20%都将在天津完成；

来自德国的巴斯夫集团，全球最大化工厂，在广东湛江投资100亿欧元的巴斯夫（广东）一体化基地项目启动全面建设，这是德国企业在华投资规模最大的单体项目；

……

从来料加工、产品组装，到技术集成，这些外资“用脚投票”，本身就在寻求“角色转换”。IBM大中华区负责人就曾表示，外国公司进入中国，已经处在了不同阶段，最早是“Made for China”(为中国智造），之后是“Made in China”(在中国智造），今天是“Made with China”(与中国共创）。

“为外资而外资的时代，的确已经过去了，外资利用也需要转型升级。”浙江发展规划研究院区域发展研究所副所长、首席研究员秦诗立告诉潮新闻记者，从杭州外资一季报可以看出，杭州正是按中央要求的“既要把优质存量外资留下来，还要把更多高质量外资吸引过来”着力，依托比较完善的产业生态，外资利用正在转型升级。

杭州外资一季报中，除了松下加大对华投资，还有堃博生物、赛诺菲等重大项目，都是全球性布局的新兴产业链主型项目。在秦诗立看来，接下来，杭州还要注重招引在细分行业排名全球前列的企业项目，从产业链入手，提升对全球资源要素的配置能力，让外资不仅锦上添花，更能雪中送炭。

搭上中国成长的“快车”

余杭、滨江、萧山、钱塘——这4个区，是杭州利用外资的主平台和“引擎”，堪称杭州利用外资“四小龙”。

它们，有什么“秘诀”？

“我们主要按照链主型企业的上下游清单，加大招引和对接力度，进一步激发全球资源链萧山、聚萧山。”萧山区投资促进局负责人介绍。如不久前，世界最大的石油生产公司——沙特阿美的全资子公司AOC，以每股24.3元，一次性支付246亿元，买下荣盛10%的股份，溢价率88.4%。

国际资本持续加码杭州，自有逻辑和诉求。

“沙特阿美和荣盛石化的合作，是市场的合作共赢、共生发展行为。”秦诗立告诉潮新闻记者，沙特阿美有原油，但炼化一体化能力不强；荣盛需要原油，也需要沙特阿美来消费、销售一部分化工原材料。一句话：双方都有需求。

国际社会普遍认为，面对石油能源可能面临的枯竭，沙特需要寻找新的国际性资产，沿着石化产业链进入中国，就是最好的选择。事实上，沙特阿美所选择的荣盛石化，就已经建立了全球单体规模最大的炼化一体化项目，未来还可能进入全球油价定价权的角逐。

资本逐利无国界。希望搭上中国经济成长的“快车”，正是外资加码的核心诉求，快速成长的中国，正好为这种诉求提供了落脚点。

余杭、滨江、萧山、钱塘成为杭州利用外资“四小龙”，就是基于这样的逻辑——这4个区，拥有完备的产业链，优质的创新生态，在长三角一体化、“双循环”等战略中大有可为，是浙江区县经济版图中的大区强区，是杭州打好经济翻身仗的“顶梁柱”，更是外资进入杭州、进入中国的首选。

如具有数字经济全产业链的滨江，今年一季度利用外资增长68.5%。作为最早入驻滨江的外资企业，大和热磁深耕半导体高新技术材料产业，一季度追加了1亿美元以上投资，要以杭州为中心，以日本总部为核心，将其产业链辐射至全国乃至全球。

这样的故事，不是今天才刚刚发生，也不止在杭州接连上演。

当年，三星关停在深圳的电子通信公司，正当一些人要唱起外资撤离的老调时，三星半导体存储芯片二期项目在西安开工，投资规模达70亿美元；

这段时间以来，阿斯利康、辉瑞、强生等跨国药企宣布加大在华投资布局。一季度，全国医药制造领域引资同比增长了20.2%；

……

“中美脱钩”论调下，国际资本没有选择与华盛顿对华竞争同频共振，而是一直在“用脚投票”选择中国，甚至在新兴领域也一直在加大对华投资，正是看中了中国经济的高成长性。

随着中国开足马力拼经济，一季度中国经济增长再度超过世界预期，对外资的价值和吸引力再度提升，没有谁想错过世界最大单一市场经济向好前景背后的掘金机会。正如必和必拓首席执行官迈克·亨利在出席活动时所说的那样，中国具备未来20年经济持续增长所需的所有基本要素，而中国经济发展的内生动力将不断增强。

究竟”谁“在投资中国？

到底是哪些资本，在投资中国？我们也可以从一季报中找答案。

今年一季度，从进入杭州的外资来源地看，来自新加坡、日本和欧盟等国家和地区的实际投资金额增长迅速。

而看全国，法国、德国对华投资同比分别增长635.5%和60.8%，英国、加拿大、日本、瑞士、韩国对华投资也分别增长了680.3%、179.7%、47.7%、47.4%和36.5%。

之所以是这些地区，国际社会普遍认为，原因多种多样。

首先是“天下苦‘潮汐美元’久矣”，国际资本多元化布局选择了中国。

新华社《美联储“强收缩”政策祸害全球》提到，当经济处于扩张周期时，美联储可通过宽松货币政策，放任廉价的华尔街资本到处“攻城掠地”；当遭遇经济困境时，美联储则收紧流动性，促进美元回流。这会导致一些国家或企业负债会增加，甚至破产，而美元此时就可以低价收购全球因资金链断裂破产的优势资产；

其次是俄乌战争抬高了能源价格，加速驱使欧洲制造业巨头向主要市场和能源稳定兼具的地区迁移。中国正是其中之一。

去年，欧盟委员会推出“欧洲天然气需求缩减计划”，要求各成员国至少减少15%的天然气用量，如果出现严重能源短缺，将减少对工业的供气。欧盟委员会执行副主席东布罗夫斯基斯坦言，由于乌克兰危机仍在继续，欧洲经济前景存在很大不确定性。

再次是动荡复杂的国际局势下，可确定和可预期，恰恰成为最为稀缺的资源。

据波士顿咨询公司的一项调查，约75%的全球企业领袖，将“不确定性”视为2023年的最大挑战。而今年的博鳌亚洲论坛，就以“不确定的世界：团结合作迎挑战，开放包容促发展”为主题，中国的承诺，为这个世界带来了最宝贵的确定性。

……

这时，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将目光投向了中国。

从去年底中国服务业扩大开放首次向杭州等6个省会和地级市延伸，到近期世界掀起的密集访华潮，中国与世界加强连接的确定性不断增强。

在不断加强的连接中，共赢，是最大的确定性。

今年首季，中国外贸出口“新三样”（电动载人汽车、太阳能电池、锂电池），成为了广东、浙江乃至中国外贸的最大亮点。

从“老三样”到“新三样”，背后依托的是中国完备的产业链和供应链，也反映出了中国吸引全球资金之后，资金进入生产端，让企业扩大了产能，为全世界生产满足生产生活所需的物品，这也正是国际社会越来越多选择中国的重要原因——国际资本和中国强大的制造能力对接之后，全球的资本端与资产端形成新的供需关系，两者之间，没有收割，只有共赢。

近期，中国先后与沙特、法国、巴西等国家和地区签订大单，涉及数字化转型、基建、科技等领域。而这些国家所在的欧盟、中东和拉美等地区的资本，也正是国内各大城市招引外资的新目的地。

如今年一季度，杭州各地各部门总共组织23个团组奔赴海外招商，足迹就遍布欧洲10余个国家，亚洲7个国家和地区。二季度，杭州还将继续组织27个团组奔赴欧洲和亚洲重点国家和地区招商，紧盯汽车及零配件、电信设备、医疗器械、能源、航空航天等领域加大招引力度。

在杭州，在中国的“外资第五城”，一场中国与世界的双向奔赴加速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