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2年7月8日，浙江嘉兴，小朋友和家长在图书馆的“健心客厅”看书。图文无关。（视觉中国/图）

高知老人带娃是种什么体验？一名网友的讲述给出答案：孩子爷爷是外国语大学系主任，上外毕业，通晓五种语言，包括英语。当时这个网友正在给四岁的孩子找英语机构，试听了几家，满意的基本在2万元左右。孩子奶奶说，“去什么机构，你自己教多好。”这个网友解释，自己忙于上班，孩子奶奶便说，“让爷爷教吧，正好是假期。”孩子爷爷欣然应允，这一天是周一。结果，周二上午，孩子爷爷给孩子爸爸转了2万元，说“机构也挺好的”。

一个充满机锋却“留白”的故事，用一句歌词来形容就是“多么痛的领悟”。最初，做爷爷的踌躇满志可以想见，教娃娃英语，那还不是如烹小鲜手到擒来？但没想到一夜之间，这份快意便被失落所代替。这是一种想教却教不来的尴尬。

当然，并不能绝对地说，高知者必定教不了小孩。老友便告诉我，孩子自小便被他带着读牛津英语，养成了良好的学习习惯，目前上着小学四年级，英语成绩可谓突飞猛进。而他在教育引导小孩的时候，很注重将抽象的概念具象化，收到了较好成效，被孩子夸赞“爸爸比老师牛多了”。

好为人师的毛病我也有，十几岁的时候，我搬出小黑板给弟弟妹妹上过课，结果非常糟糕，仅上一节课我就罢了。有了孩子之后，也打算重操旧业，施展拳脚，可孩子却并不吃我那一套。到现在家里人还质问我，你一个文人咋没把孩子的语文给教好？这问题让我欲说还休，无言以对。童话大王郑渊洁的范例，又有几个人能完成？

可见，教孩子这件事，因人而异，并不具有可复制性。

在自我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如今的家长确实比过去的家长更为重视。我们七零后这一代，尤其是生在农村的，家长最大的成绩就是把我们送进学堂，让“先生”对付，其余哪管过我们的学习。就算想管，他们也没多余的知识储备啊。

相对来说，如今的父母，对孩子的教育那是太上心了，有时到了夸张、严苛的地步，令孩子动辄得咎、苦不堪言。

有的家长啥事都永远相信自己，教育小孩也亲力亲为，结果活活气出病的多了去了。例如，2022年，武汉一名年轻妈妈辅导作业，因为“怎么教也教不会”，被气出心梗；同一年，南京一名女子辅导孩子写作业气出急性脑梗，住院六天才出院；2021年，郑州一名39岁爸爸给儿子辅导作业，气成脑出血。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盼子成龙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为难自己也为难孩子，何必呢？

客观地说，自己教自己的小孩，确实是有问题的。就算是一个高知者，或者说教育领域的专业人士，教育自己的小孩和教育别人家的小孩也是不一样的：教育别人家的孩子，一般是同时面对多人，心态比较平和，不会对每一个孩子都抱有过高期望。但面对自己的孩子就不同了，就那么一两个孩子，看重得不行，总觉得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斯人”就是自家的孩子，这么高的期望值很容易就将自己的心态给搞乱了。

此外，做老师权威很重要，因为没有权威的老师很难教得好学生，而老师通常容易获得孩子的崇敬之心，言必称“老师说的”，就是明证，但身为父母或爷爷奶奶，做孩子的老师，很难树立权威或威信。无他，孩子对你这个人太熟悉了啊，太知道你的软肋了。平素和蔼可亲的你，某天突然换个严肃的脸上课，你能绷得住，孩子却可能绷不住啊。

再说，自己的娃自己教，脾气再好，也很可能发火，前述老友便承认有时也会产生暴躁、不耐烦情绪，而心理学告诉我们，假如自己的父母在情绪管理上表现不佳，也很容易令孩子消解对父母的信任感、崇敬感。时间长了，“课”没上好，还生发隔膜，影响亲子感情。

往理想的层面设想，即使一个人拥有教育家的能力，天文地理无所不知，那也未必能教好自己的孩子。好的父母善于以涓涓细流般的潜移默化之力来引导孩子，而不是亲自“上岗”。

清人袁枚说“书非借不能读也”，其实，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也大致可说：子非易不能教也。看看孔子就知道，他没有亲自给儿子孔鲤开过“小灶”，自己的孙子孔伋更是师从曾子。放自己孩子一条生路，也是放自己一条生路。

（作者系历史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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