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的李木有4年抑郁史，他滥用过多种药物，“只要能减轻焦虑”。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2016年下半年起，徐杰的诊室中，陆续出现像叶鲁这样长期大量服用右美沙芬的青少年。2017年，科室收治的服用右美沙芬成瘾患者有50多人，2018年翻倍，有100多人，2019年底近200人，2020年有300多人，2021年上升到400人。 

徐杰告诉财新，这些患者多数年龄在18岁左右，其中接近三分之一为医源性成瘾（因治病服药成瘾），其他则是听他人介绍或从网上了解到这款药物，为了体验快感染上“毒瘾”。 

综合多项临床案例分析，不少患者是在同伴影响下开始购买含右美沙芬药品，长期服用后出现生活懒散、情绪不稳定、失眠、反应迟钝等症状，停药后心慌、烦躁、头晕等，难以自行戒断。 

2021年12月，药监部门将氢溴酸右美沙芬口服单方制剂由非处方药转换为处方药，这意味着患者必须凭医师处方才可购买药物。但至今在线上、线下等各类渠道，人们仍能轻易购入药品。如在拼多多，财新未上传任何材料便成功下单。到一些城市的线下药店询问，店员们对右美沙芬单方制剂转处方一事少有知晓，买药也几乎不会受阻。接受财新访问的服药者中，不少是从今年起尝试右美沙芬制剂。 

网络世界中，青少年们对滥用药物的行为并不避讳。他们会谈论如何搭配不同药物，分享服药后的感受。 

在活跃的聊天群组里，不时会弹出刚服下数十片右美沙芬后的发言：“走路像机器人”“看屏幕都是在抖”。效应激烈的，打字已经无法控制：“拿不住手机”⋯⋯ 

21岁医学生秦阳已经把服用右美沙芬的频率从最初的几近每天一次降到一个月2次—3次。“主要还是我发现右美沙芬的耐受性建立得比较快，长时间高频率od会使达到同样药效的药量不断增加，加大对机体的损伤。”他把经验分享到社交平台上。 

秦阳的药物滥用史要追溯到高中时期。当时他因为抑郁症尝试过量服用精麻药物自杀。他第一次为了“快感”用药是喝含可待因的止咳糖浆，后来又尝试了很多其他药物。今年4月，他开始服用右美沙芬。“对我来说最初就没有打算只od一种药物。” 

秦阳对管制很谨慎。他在社交平台上提醒别人规避法律风险：“这是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财新了解到，多数滥用药物的青少年接触网络程度较高，一些人在选择过量服用新药时，往往会先在聊天群组里请教“老人”；即使是在老药基础上提高剂量，也要先浏览大量资讯。秦阳就曾发文警告：不同药物所涉药效学和药动学都很复杂，想要尝试的人需考虑滥用带来的药物耐受性和肝肾功能损伤。 

这意味着，有相当比例的青少年在充分了解政策与药理后，仍选择了高频率滥用药物。秦阳表示，他接触到的这些年轻人里，绝大多数受精神疾病困扰，深陷家庭矛盾旋涡，除此之外还有承受较大社会压力的性少数群体。“这些人群都非常容易被药物滥用、酒精成瘾等症状俘获”。 

而在现实世界，od行为大多秘而不宣。秦阳父母至今仅知晓他在长期服用精神类药品。过去，作为非处方药，右美沙芬本身不易引起家长和同学的注意。“问了就说是囤的感冒药。”一位女大学生说，“买药时顺手把药盒丢掉，吃完以后的锡纸壳即使随便放也没引起过别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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