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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与勇气:读老年文学小辑有感
里尔克门下走猫
大量的回忆描写是这期小辑文章中的特色,也符合老年人的思维习惯。老年主人公的回忆总是碎片化甚至混乱的,往往与现实形成令人慨叹的对比。《寸草不留》的“我”讨厌社交,性情冷漠,处理去世妻子的遗产时,总想起充满活力和期待的妻子与他不能够完全掌控的青春。他悄悄在地下存纸钞,随即想到自己打拼一生却要分给他“收入远远低于他们的生活水平”的子孙。下一节猛然跳跃至他和妻儿在沙滩度假的回忆,但他却以冷漠的语调说“在父爱的意义上,我未曾爱过他们”。割草的气味使他想起热爱的足球,又使他意识到与妻子的鸿沟。
如果说在《寸草不留》以第一人称展开的回忆中,可以隐隐看出一个类似穷小子和富家女的压抑家庭故事,《邻居们》则更加直接地展示记忆面对残酷现实的无能为力。即使奥拉把自己围在家中,也难逃被年轻男孩们欺凌并无人可依的处境。费耶罗在镜中看见儿子的幻影,儿子死亡的记忆对他来说是巨大的阴影。当费耶罗意识到他熟悉的社区正在发生变迁,并摧毁他的记忆时,他感到了深深的恐惧。这些描写将老年主人公们衬托得更加渺小且无能为力了。这与电影《困在时间里的父亲》非常相似。为了展现阿尔兹海默症老人的视角,电影的情节与人物被故意混淆,观众感受到巨大压力的同时,老人也终于崩溃。如果说有秩序的记忆是一种生命力的表现,那么处于人生末尾的主人公们正在丧失对秩序的掌控,不由自主地让现实侵蚀回忆。
有意思的是,这些作品,在老年主人公的记忆外,又提供了青年人的视角与回忆。另一种视角的出现让读者们认识到,除了接受岁月蹉跎,我们似乎可以对年长者们有更多的期待,且不必将记忆看得那么沉重。《老头和龙卷风》里的基拉由于对穷困无能的母亲的不满,“一直都在示范性地修正她继承来的东西”。她寻亲的目的只是为了抓住因斯莫利亚科夫走红而来的赚钱机会。但斯莫利亚科夫不仅给了她温情的收留,最后还狡黠地以反讽的姿态获得了财富和基拉的钦佩。小说的魅力就在此处,读者最后发现,斯莫利亚科夫的丰富经历不仅让他成为了一个历史的符号,还切实地为人物本身(甚至读者眼中的老年生活)增添了多面性。有着青年反叛意味的基拉在这场龙卷风里,改变了对上一辈的看法。在胡安·福恩的作品《告别仪式》中,通过给母亲讲述失读症,作者希望失明的母亲能通过语言、听觉、嗅觉等方式来感受世界。然而,母亲的姐妹去世后,她在相册前倚仗的只有自己的记忆。是的,记忆本身就是多种感觉与想象力的载体,它既是缠绕我们的藻荇,也是塑造我们的元素。
另外两个开阔的可能分别在《寸草不留》和《告别仪式》中呈现出来。在妻子死亡,自己终于能够支配所有财产后,“我”从回忆回到了现实,并似乎找回了年轻时征服的成就感。卖掉所有的房产花园意味着从以往的压抑记忆中走出,从阴暗的沉箱抬头面对浮华的大街,并散出珍藏的钞票,颇有“老当益壮”的振奋。胡安·福恩的母亲虽然执念于“回家”,拒绝了用其他感觉体验生活,却不妨有“温和地走进良夜”的可能——尽管主流的看法是奋勇而起,“怒斥光明的消逝”。
衰老并不是一个可怖的话题,也不是可以轻松消解的结局,只是衰老之时,我们需要面对明暗交杂的记忆沉积,可能还会被要求具备一点儿勇气:我们必须尽量广阔地承受我们的生存。里尔克说,“人们称作‘奇象’的那些体验、所谓‘幽灵世界’、死,以及一切同我们相关联的事物,它们都被我们日常的防御挤出生活之外,甚至我们能够接受它们的感官都枯萎了”。衰老是一种成熟,因而蕴含着无数可能。在文学中讨论衰老的意义,可能就在于文学的多面性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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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孤独却自由
编辑:言叶
配图:言叶
版式:熹微
终审:言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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