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快八岁了,几年前我就教他炒股票,希望有一天可以继承衣钵。他有压岁钱,但由于从业人员不能有个人账户,我就在同花顺设置了一个模拟组合,约定按实盘结算。
由于太小,我无法灌输正统的投资者教育,只能先让他按照彼得·林奇式“逛商场、选股票”的方式买股票。他从小就喜欢车,家里的汽车玩具无数,逛商场也总会在4S店流连忘返,因此他一开始就想买TESLA和蔚小理。我说模拟账户只能买A股,所以很自然选择了比亚迪。另外,他喜欢吃汉堡、喝可乐,同样在A股没有麦当劳和可口可乐,找各种小食品替代。最终,我惊讶的发现,他的组合居然就是“茅指数和宁组合”。
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的收益秒杀我。我老婆经常说“不知道你整天忙什么,几岁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为啥你就不懂”,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这两年,形势有所变化,我的家庭地位才有所提升。这个过程有很多问题值得深思:
其一,为什么这次的泡沫这么难破?
无论是2008年还是2015年下半年,周期股和创业板的崩盘总是迅速而剧烈。但这次却很缓慢,从2021年春节至今已经快两年,逐个击破、百死不僵,虽然整体跌幅不小,但一步三回头、温水煮青蛙。
我思考良久,可能区别在于行情的基础。周期股一旦宏观有变化,就会丧失共识;而当年的创业板,其实机构参与度没那么大,很多传统的老基金经理都很痛苦,大家对这种没有报表、只有模式和数据的品种没多少信任度。但这次不同,无论是茅还是宁都有深厚的群众基础,孩童都懂。前者代表中国过去20年各领域最好的公司,后者代表不可逆转的未来。在创业板的激情后,中国投资界似乎找到了一个正确的康庄大道,这一点和美股1969年电子股泡沫破灭后转向“漂亮50”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就是我老婆说的“孩童都明白的道理”,但孩童不明白的是“价值投资不只要好,更在乎安全边际”。在我看来“即便是长生不老药也应该有价格”,所以我始终无法接受60倍的茅台、100倍的海天、60倍的立讯和几百倍的科技股。著名基金经理迈克尔·斯坦哈特在他的传记《我不是多头》描述当年做空“漂亮50”,说“整个公司都充满了焦虑,因为我们在做空全美国甚至全世界最好的公司,仅仅是因为其过高的估价”。
格雷厄姆曾经说过“比起在一个错误的预期下投资,在合理的预期下投资可能反而会带来更大的麻烦”。这次就是如此,其危害可能会超过2015年。
其二,倒金字塔加仓
或许继承了我天生的谨慎和保守,我儿子一开始也很谨慎。但随着股价上涨,信心爆膨,最终到了“给一个支点,可以撬动地球”的地步,压岁钱也不断地申购、加仓。
结果股价一回调就开始亏钱。作为稚童,我很难跟他解释“为什么净值还大于1,但本金已经巨亏”,这或许就是我们这个行业最大的秘密。其实这种现象不但在A股存在,在美国也普遍存在。耶鲁基金的大卫·史蒂文斯在给《赢得输家的游戏》写的序言中讲了这么一个故事:一个基金经理1990到2005年连续15年跑赢,复合收益16.5%,2006—2008年三年巨亏,最终18年复合收益仅8.6%,跑赢指数0.7%。但问题是,由于低位只有8个亿,高位巨量申购,所以该基金经理从业期间净亏损36亿美金。他说的应该是比尔·米勒,作为公募基金的三大真神之一,比尔·米勒的公募生涯居然净亏损36亿美金,估计远高于平庸的基金经理,因为平庸的经理没有这么多资金可以挥霍。这是不是很讽刺!
其三,先思败,后求胜
反正到现在,我儿子已经不承认这个模拟账户的合法性,必须把本金还他。作为基金经理,在现实生活中我如果能如此赖账,那该多好!
正是因为不能赖账,所有的坑都必须自己填,所以下注前都得深思熟虑,先思败、后求胜,事后的风控只是不得已的手段。想赢不怕输当然可以随心所欲,但当你拿着父母亲友积攒一辈子的血汗钱,还可以这样玩吗?我年轻的时候也很猛,现在越来越怂。因为这个市场有猛人、有老人,但少有老的猛人。
虽然这只是一个小尝试,但我还是希望他能从中有所收获。这样等他再大一点,我就可以教他真正的价值投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