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谁还会为一条河流而静静沉醉呢?
当这时代世风日下,满世界都开始弥漫着疏远与冷漠的气息,人们慢慢地认识到,心灵的归属应该有迹可寻。
心灵的归属吗?三毛有说,心若是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只是流浪。而我认为,人这坦坦荡荡的一生,若真得能找到心灵归属的地方,那也必定是自己的故乡,只能是这个地方了。
知道吗?唯有故乡可以把隔夜的童话讲得别有一番风味,唯有故乡了解你从青丝到白发的漫长过程;唯有故乡最懂你红尘俗世低眸间嫣然一笑对离异人的相思。
因为漂泊占满了我们的生活,故乡也就开始成为了一个可以包容那些成长记忆的载体。作家刘亮程也说,故乡是一个人的羞涩处,也是一个人最大的隐秘点。或是每个人都曾把故乡隐藏在心中,又单枪匹马去闯荡生活。
故乡,大概是任何东西都不能能代替的。故乡,应是一种精神寄托。或寄托在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或寄托在一条默默无闻的河流,或寄托在一颗与世无争的老树,或寄托在一间见证时空穿越的院落......
关于我的记忆脉络,我的那份精神寄托,就根系在故乡的一条河流上。
那是一条流经在北方的河,熟悉而又陌生,因此我至今甚至还叫不上它的名字。但因为它是从村庄的北面自西向东流过,乡亲们习惯了称这条河流为“北河”。
北河是在没有山没有海只有单调平原的故乡,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它有着空谷幽兰的寂寞和帝王一样的孤独。走进它的目光,我的心境一次又一次被融化。
优柔的风,吹来春天的温暖,河岸边金黄色的油菜花便开了。香气是那么的浓郁、热烈、随风飘逸。飞舞的蝴蝶,优雅地落在花的肩膀,带走一缕芬芳。荡漾的水面倒映着一片片花海和蓝天白云,眼前一切,有时真会怀疑自己身在天堂还是人间。
河流与故乡的血脉紧紧相连,流淌着绵延不尽的情思。河流将它的色彩与美,无所保留、无所藏掖得展现给世人。
河里的水十分清澈。从河边走过,视线一眼就能透过河水望到水底。水底有贝壳划过河床的痕迹。水流潺潺、缓慢,砂砾细石与粼粼阳光交相辉映,美得没有一点瑕疵。
河里的鱼虾,是我童年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常有鱼儿不甘寂寞,探出头来翻腾一个水花,把平静的水面荡出层层波纹,然后再飞速地逃开。每当看到这种场景,我就会想起家里的渔网。
河两岸距离不远处,是护河的大堤。河堤在地势平坦的平原较为突出明显。站在堤上,环顾四周,可以俯视脚下房屋密集的村落与绿油油的麦田。抬头看,无边的辽阔便映入眼帘,苍茫大地一览无余。朝远方,目光可以一直追随到那边遥远的地平线。
河堤上种着茁壮的杨树、枝叶繁茂的柳树,也生长着许多凌乱疯长的野花野草。河流有多远,它们就跟随着河流走多远。它们是河流矢志不渝的陪伴者。
每当到了黄昏,归巢的鸟儿在堤上的树林里叽叽喳喳得叫个不停,对望着河流,似是诉说一天之中的所见所闻,喧嚣又热闹。倒是河流的性格显得有些寂静,此时月光躺在它身上,淡淡的空明,云雾缭绕,似相爱的恋人相互依偎着,沉默不语。
今日已非昨日。今日的河流已变了好多。
短短几年时间,清澈的河水就已经成了深褐色,变得肮脏,变得污浊,变得不堪,变得面目全非。
鱼虾越来越少,甚至一些鱼类已经绝迹。河堤上的树被人砍伐卖了钱。河堤的堆土被大量开采取走挖得成了一片洼地。
悲,使之落定。一条风流蕴藉的河流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就像死去的生命,毫无活力可言。
河流上一座年代久远的小石桥也被拆了。被拆的原因是因为上面有人来检查,了解到这座桥是乡亲们集资建造的,认为质量不达标,桥没有安全保障,于是就把它拆了。
那小石桥,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小石桥,遗留着人文心情絮语的小石桥说拆就被拆了。
河流曾是烂熟于心的夜曲,奏响在我成年之后走天涯的日子。当在城市中面对阡陌纵横单调一色的水泥高楼及玻璃大厦时,那乐声就愈是激烈,直抵心灵深处,唤醒着以往的记忆。
可如今那条河流在哪?
踏着现代飞速行进的脚步,河流喘息在明媚与阴暗之间的角落,已显斑驳,无人问津。载着故乡的沉重与苍茫,经历着现实的颠沛流离,突然发觉细水长流、两岸花开,这些已经沦为时代的缩影。
站在河流边,河流一言不发。想起十里长堤上曾独我一人,难免有点伤春悲秋了。落寞的身影与暮秋一样忧伤。
在我的记忆中,那一条河流,它只属于我们那一代人。如今,它却悄悄地躲了起来。或被时间的海淹没,或被岁月的冷冻成了冰。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谁也找不到它了。
烟消雾散,如何泅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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