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朵洁白的花

文/王祖芳

那是万物已荣的季春之初,父亲与病魔抗争了两年,在等到第三代孙儿已能非常清晰地叫出“爷爷”,大外孙也呱呱坠地之后,走完了人生的六十四个春秋,带着无限的不舍和眷恋与世长辞。其时,雨声大作!苍天啊,道是无情却有情!

父亲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总是隐约觉得父亲犹在,晚上仍睡在他原来的床上,但猛然想起父亲已永远离开了我们,霎时从梦中惊醒,半夜无眠。

在漆黑的夜晚,我清晰地记起我毕业参加工作,有幸与父亲当年的众多下属成为了同事。一位老师坦诚地告诉我,他们家砌房子的时候,他出于对父亲的感激,请父亲去他家喝上梁酒,父亲拒绝了。这位老师在酒宴后送了一只猪肝给我父亲,我父亲还是拒收了。父亲事后对母亲说:“这位老师四个孩子,负担很重,妻子身体又不好,我怎么能吃他家的东西呢?”

事实上,父亲从不收受人家的谢礼,哪怕人家帮着代买一根油条,父亲都会当众还钱,以至于单位里的人都知道父亲从不肯收不花钱的物品,也就不再有送东西给我父亲的想法。

父亲工作很严谨,不仅常走进老师们的课堂,还总是亲自出卷、刻印,老师们在工作上不敢疏忽怠慢,学校的教学质量一直处于全县上游位置。前辈们经常对我讲述父亲和他们在一起时的许多细节,感恩于父亲对他们工作中的严格要求和生活上的温情关怀,对我都非常爱护、照顾。

我又想起,在我读初一的时候看到别的同学有单位抬头的信笺纸而心生羡慕时,满以为凭着父亲平日里对我的宠爱,一定会满足我这个自以为并不过分的请求,于是便向父亲索取学校的信笺纸,却遭到父亲的严肃批评:“这个纸是学校里的,公家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你呢?”之后,当父亲亲自带着我从山脚下的学校走去街上买了白纸,并且帮我裁得整整齐齐,又帮我装订起来的时候,我心中的埋怨、不甘、羞愧也烟消云散了。

父亲退休以后的每年春节前,教育局有关领导都会特地登门慰问父亲,每回局领导都会赞叹父亲从二十多岁起直到退休,一直担任单位的一把手领导,但始终守着一份清贫,从无贪念,真是难得!

父亲去世后,局领导走进我们老家的房子时,眼圈红了,对父亲的清廉正直感慨万分。我一遍一遍地回想着与父亲有关的事,反复地说给自己听,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我曾有多少次想在深夜去父亲的墓地上看一看,要是能再听一听父亲的教诲,听一听父亲讲“三槐世泽,两晋家声”该有多好啊。

父亲喝水的磁化杯还在桌上放着,父亲随身携带的手拎包就挂在墙上,包里还有父亲的笔记本,上面的字迹仍清晰、漂亮,而我再见父亲,只有在一次次的梦里。

夏天到了,栀子花开的时节,我和母亲百无聊赖、四顾茫然。后来,母亲说:“我帮你做朵花戴吧。”母亲找出来一块洁白的仿丝绸布,很快就做了起来。做朵头花对于心灵手巧的母亲来说不是一件难事。母亲还把花缝在了一个弹簧夹上,可以夹在我的长发上。

当我头戴一朵白花走出家门时,常引来人们好奇的目光,有人忍不住会问:“这朵栀子花是真的还是假的?”

花懂得我的心思!母亲的手艺太好,把这朵布花做得栩栩如生,不拿下来看,真的会误以为是一朵真的栀子花,无论是花型、大小、质感,都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从此,我更偏爱白色,白色的连衣裙、套裙,白色的长裙、短裙,就这样,每天一袭白衣,一朵白色的花别在长发上。即便这样,仍然不能让我心底的痛和思念减弱半分。

这几天,门口的栀子花次第开放,它们是那样的洁白纯净,在绿叶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典雅。馥郁的香气四溢,还夹杂着甜丝丝的味道,很独特。

栀子花花期很短,三五天就谢了,但它把独特的香气留在了人们的记忆中,真正是“只留清气在人间”。蚂蚁们在花瓣上四处活动,但栀子花依然安之若素,一如它的花语“坚强、一生的守候”。

看着这朵朵栀子花,我重又想起了母亲手工做的那朵布艺栀子花,又特别怀念起我那一身正气、甘守清贫的父亲……

发表评论
留言与评论(共有 0 条评论)
   
验证码:

相关文章

推荐文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