涝池里的欢声笑语

涝池里的欢声笑语

文/刘三省

在我们刘家村的西边,紧挨着生杰叔家院墙外面一条去南场的小路旁,有一方不大不小的池塘。老家人习惯上把它叫涝池。涝池涝池,顾名思义,就是天涝和雨水充沛时,用来积攒雨水的一方池塘。

平日里,涝池的水虽然不甚清澈,却也池水碧绿,波光粼粼。小时候,夏日的夜晚,我们几个小伙伴会经常静静地坐在涝池边,低头环视倒映在涝池水面上的一弯明月和满天星斗,聆听涝池边一排排青蛙“呱呱呱”的蛙鸣声;抬头仰望浩渺天际,看银河星系、看北斗七星、看牛郎织女,看一望无际、数也数不清的满天星星,童趣横生,其乐融融。

记忆中,关中西府地区总体上干旱少雨,可在我刚刚上学那几年,却是天随人愿、风调雨顺,老天爷总是会眷顾老百姓的期盼与感受,时而春雨潇潇,时而大雨倾盆,时而秋雨绵绵,或者淅淅沥沥地接连下上好几天的连荫雨,村子西边涝池里的水就会满满当当,一池清水波光粼粼,水波荡漾。偶尔还会看到几只野鸟在雨后的水面上自由自在地游曳飞翔。

到了冬天,几场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的大雪之后,村子周边的庄稼地里银装素裹,满目洁白,一片银色世界,村民们把从自家院子里扫出的积雪和堆放在街道两侧的积雪,用手推车、架子车一车一车地推到涝池里,等到春暖花开,积雪悄悄消融,干渴了一个冬天的涝池里,水位开始缓慢上涨,一池清水,波光粼粼。

让娃娃伙最为开心的是,一场大雨之后,天空没有完全放晴,雨水仍在淅淅沥沥,不甘寂寞的娃娃们,一个个头戴破草帽,身穿旧布衫,打着光脚板,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街道上,在水里泥里来回游荡。有时突发奇想,大家从家里取来铁锨,就地取土,把街道两侧低凹处的水流堵住,这时候从家家户户房顶上、水眼里流出来的雨水就会越积越多,整个街道变成一片汪洋,娃娃伙觉得雨水聚得差不多了,才会在堵水的地方挖开一道口子,看着滚滚流“哗哗啦啦”地一路狂奔,流进村子西边的涝池里。接下来再堵、再放。哪一种肆虐、哪一种开心、哪一种快乐,至今让我记忆犹新,回味无穷。6 让娃娃们最高兴的,是每年夏天“扑通”“扑通”地跳到涝池里去游泳戏水。特别是在三伏天,关中大地烈日炎炎、太阳就像个大火球,把地面烤得炙热滚烫,就连飘来荡去的风也变成了热的。到了中午,娃娃伙们一个个焦躁不安,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无处躲藏。这时候,林科、录成、全录就会蠢蠢欲动,主动叫上村子里的平时要好的小伙伴,跳到涝池里去游泳。刚开始,大多数娃娃是“旱鸭子”,不会游泳,尤其是象我这样不善游泳的人下到水里,顶多也是“狗刨”式的扑腾几下。林科、录成、全录厉害,是一帮子娃娃中最能游泳的人,不光会“狗刨”,还会仰泳、侧泳。到了涝池岸边最勇敢,特别是林科,脱掉衣服,光着身子,几个垫步之后就嘻嘻哈哈、大大咧咧跳进涝池里,扎一个长长的“猛子”,再露出头扯起嗓子对着涝池边的小伙伴们大声喊:快下来,水不凉!一点都不凉!录成、全录跃跃欲试、积极响应,一个个“扑通扑通”地跳进了涝池里,永录、林生、栓劳、文安、润生、鳖奔、毓劳、安平,一个个也按捺不住地“扑通扑通”跳进水里。

只有我和同乾胆子小,不敢跳,先下到涝池岸边,把下半身泡在水里,给上身不停地撩水,等身体基本适应了水温,才毫不犹豫地钻进水里。

夏日里,三伏天,涝池的水不冷不热,钻进水里,一种凉爽、舒适的感觉顿时渗满全身。只要适应了水温,小伙伴们钻到水里就不想出来了,各显其能地展示着自己的那一点点游泳技能,或者叫雕虫小技,有的互不示弱地打水仗,你给我身上使劲撩水,我趁你不备把你拖进水里。

我主动拜林科、录成、全录为师,慢慢地学会了仰泳和侧泳,到后来,我还学会了踩水,高高的举起双手,完全靠着两条腿在水里上下左右不停地踩,就能从涝池的这头自由自在地游到那头。“技高人胆大”,几年后,随着游泳技能的提高长进,我不再惧怕游泳,只要是到了涝池岸边,也会象林科那样无拘无束、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涝池成了娃娃们无拘无束、痛痛快快戏水的乐园,每天下午,娃娃们各显神通,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一方涝池,一池清水,见证了娃娃们的快乐与成长,也锻炼和提高了娃娃们的游泳技能。每年夏天的三伏天,涝池里每天聚集着一帮子不甘寂寞的娃娃们,水面上高高低地地飘荡着娃娃们“嘎嘎!嘎嘎!”爽朗的嘻笑打闹声。

去涝池里游泳的,不仅仅是娃娃伙,还有比我们大个三四岁的半大小伙和大人们,大人们知羞耻,好面子,他们不好意思当着村里人的面,把自己全身脱光,赤条条地钻进涝池里去游泳,只有到了夜晚,等天黑透了,他们才三五成群,脱掉衣服,悄悄摸摸地钻进涝池,把自己泡在水里,尽情享受着夏日里一池清水的清凉。

有一年,宝鸡市在组织修建冯家山大型水利工程过程中,在刘家沟的北侧栏腰一断,筑起了水库大坝,不仅让刘家沟这道“天垫”变成通途,也给居住在刘家沟两岸的普通老百姓的交通、生活带来了极大便利。特别是在刘家沟,往日的一条四季流淌、流水潺潺的河流,如今变成了水面辽阔、烟波浩渺、波光粼粼、碧波荡漾的水库,水面上经常可以看到一群群水鸟、野鸭在游曳飞翔,给美丽富饶的刘家村凭添了一道湖光水色,自然环境更加风光旖旎。

平静开阔的水库,成为村子里娃娃们玩耍戏水的又一个好去处。

每年夏日的三伏天,酷暑难耐,村子西边的涝池似乎承载不了娃娃们的快乐,一些“艺高人胆大”的娃娃伙带头,把游泳场地悄悄地转移到了水面辽阔、波光粼粼的水库,其他娃娃伙一个个也跃跃欲试,积极跟进,一齐涌进水库。

娃娃们的疯狂举动,让村子里的大人们坐不住了,家长们深谋远虑、居安思危,一致认为娃娃们到水库游泳凶多吉少,风险隐患很大。从娃娃们的安全考虑,他们宁可让自己的娃娃在涝池里游泳,也不让去水库游泳,许多家长甚至给自己的娃娃下了水库禁游令。

“为啥?”一些调皮捣蛋的娃娃不服气地质问父母。

“不为啥!”家长们毋容置疑地坚定回答。

“不为啥为什么不能去?”

“涝池里水浅、安全,水库里水深、危险,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充分嘛!”大人们把话说得斩钉截铁。

娃娃们只好闷闷不乐地回到村子西边的涝池里,平静了多日的涝池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水面上经常飘荡着娃娃们戏水打闹过程中的欢声笑语。

冬天来了,数九寒天、天寒地冻,涝池的水面上渐渐地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涝池又成为数九寒天娃娃们的滑冰场,没有滑冰鞋,一个个就扑沓着一双粗布鞋,借助一路小跑也能在冰面上滑出很远,身后的冰面上留下一道白花花的痕印,空旷的冰面上传来一串串爽朗的的笑声。

涝池不仅仅给村子里的娃娃们带来了欢乐,也给村民们的生活带来极大方便。

一场倾盆大雨或者持续三四天的连阴雨之后,涝池里的水积满了,池水充盈,波光粼粼,年轻媳妇们就会成群结队,端上一盆脏衣服,带上平时从娘家或者临村皂角树上摘来的皂角,坐在涝池岸边的石头上,一边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女人间感兴趣的话题,一边把脏衣服泡在水里,取出其中的一两件衣服,裹进去一两片皂角,抡起木棒槌在石头上“噼噼啪啪”地反复敲打,被砸烂的皂角里分泌出许许多多的泡沫,慢慢地渗透在脏衣服里,心灵手巧的女人们再用两只手反反复复地搓洗,一件件脏衣服瞬间就会变得干干净净。洗完衣服,年轻媳妇们又一个个起身,扭动着曼妙的身姿,迈着轻盈的脚步,把洗干净的衣服摊开凉晒在了涝池旁边的草地上。再悠闲自得地坐在涝池边,窃窃私语地聊闲天,继续着女人之间感兴趣的话题。此时此刻,涝池又成为女人们叽叽喳喳、喜笑颜开的天地。

在村子的西北面,有一个生产队的饲养室,饲养室里养着30多头牛,还有10几匹马、驴、骡子,每天套车、套犁、套磨子、套碌础前,村民们就会把一头头牛、马、驴、骡子牵到涝池边,让牲口们畅开肚皮,美美地喝上一肚子水,然后再下地、进场干活。等活儿干完了,又把饥渴难耐的牲口牵到涝池边,让牲口喝足水,再牵回饲养室喂草料。就是庄稼地里的活用不着牲口的时候,饲养员们也会每天上午、下午牵着牲口来到涝池边,一批一批地轮换饮牲口。一方涝池,实实在在地给村民们带来了方便,免去了饲养员每天从水井里绞水饮牲口的劳累与麻烦。

有一年,老家农村大雨倾盆,一场前所未有的连阴雨接连下了好几天,涝池里开始水满为患,天空依然阴雨绵绵,大水开始朝紧挨着涝池西边的一个不深不浅的土壕里灌,这个方方正正、占地面积和涝池差不多一般大的土壕,生产队平日里用来种小麦、种玉米,周围还栽种了许多柿子树。哪一场连阴大雨不仅灌满了涝池,连哪一个不深不浅的土壕里也灌满了水。涝池天涝蓄水的原始功能,在那一场大雨中展现得淋漓尽致、一览无余。

一方不大不小、不深不浅的涝池,给村民们的日常生活带来了许多便利,也给我的童年生活留下了满满的、充满温馨的美好回忆……

(选自作者的散文集《悠悠岁月情》)

作者简介

刘三省,陕西扶风人,大学文化,高级经济师,中央企业退休高管。爱好文学,喜欢在文字天地里寻找生活乐趣。著有报告文学、纪实文学、生活随笔和企业管理著作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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