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一个梦引起的回忆

[随笔] 一个梦引起的回忆

作者:神秘老太

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非常清晰,从头到尾没有一点模糊不清的环节。我梦到我起大早来到学校,在教研室等待上课。上课铃声响了,我拿着教案和书走出教研室,准备去上课。可是迎面来了一位老师告诉我到校长室,校长找我有事。我实在找不到我是到哪个班上课?不得不去校长室。

那位校长我从来没见过。他声严厉色地说:“你被学校开除了!”我非常惊讶:“为什么?”那位冷面人说:“因为你有病。”我当时就急哭了:“可是我现在还能上课呀!”“你什么也别说了,你有病有目共睹,你不再适合当教员了。”

我哭着从校长室出来,想找老同事给我做证,证明我还能上课,可是没见到一位认识的老师,遇到的全是陌生的面孔。

我无助地哭着,到底哭醒了。

我退休26年了,可是类似的梦有无数次,有时梦到上课找不到班级,有时梦到上课忘带书了,有时梦到我走错教室,被别的老师撵出来了……总之都是着急、生气,憋屈的梦。

我之所以这样留恋过去的教师生活,是因为我没当够老师,不愿意离开三尺讲台。

我出生在教育世家,我家五代人有三十多位教师。我奶奶、两位姑奶,我爸爸、两个姑姑,两个婶婶都是教师,我们这辈就更多了,第四代第五代我都数不清了。弟弟妹妹,侄子侄女有很多教师,就是他们的配偶也是教师。有大学教授,有研究生导师,有中小学教师,也有幼儿教师。

第一个教师节农安县县政府授予我家《教育世家》牌匾。我写一首散文诗在电台发表。

内容如下:

我们是一群默默无闻的教育工作者,为了民族的发展壮大,为了国家的兴旺发达,我们承担着培育国家栋梁之才的艰巨而伟大的使命。我们为它付出了毕生的精力,我们为它倾注了全部心血。

有人说我们太傻,可是没有我们这群‘傻子’,怎能换来智者千千万万?

有人说我们太穷,可是我们头脑仓库储存的知识却取之不尽,用之不完;

有人说我们社会地位太低,可是世界上哪位伟人、专家、学者不在自己老师面前露出毕恭毕敬的笑脸?

有人说我们太苦太累,没有我们的苦那能换来大家的甜?没有我们的劳累,哪有百姓的休闲?我们愿自讨苦吃,乐在苦中,欢乐无边;

有人说我们寿命太短,可是我们心血化成的知识乳浆却在后代人的身上流淌顺延。

我们是一群默默无闻的教育工作者,我们肩负着塑造人类灵魂的重担。不怕有人说我们傻,不怕有人嫌我们穷,不怕被人瞧不起,不怕苦累寿命短。执着地向着一个辉煌的大目标,努力拼搏、奋勇向前!”

我老姑奶是一位伟大的教育家——这不是国家和社会给她的封号,是我们李氏家族的全体教师公认的。她告诉我们:“不要把当教师看做是谋生的职业,而要把它看做是为国家培养人才,为民族发展强盛的伟大事业。”她的一生都是这样做的,她是我们家全体教师的榜样。

家庭教育使我从当教师那天起,就牢牢地记住姑奶这段话,在严格要求自己,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做一个出色的人民教师。

我的确身体不好,可是我时时刻刻牢记教师的使命,时时处处做学生的榜样,一丝不苟地做好本职工作——传道受业解惑,培养学生的能力,塑造他们的灵魂。

1959年我得了淋巴腺结核,万不得已我住院手术。手术之后,我的右胳膊抬不起来了。出院后,我偷偷地练习用左手写板书。也真巧,术后上班第一课是讲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我的一天》,当我用左手写下这几个大字的时候,有几个女生竟然哭了,她们以为我残废了。

1965年我教毕业班,照完毕业像,学生要求看电影《独立大队》,我和他们跑到电影院,结果流产了,出现大流血,第二天我照常上班做毕业生工作。

有一年我得急性喉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医生告诉我禁声一周,可是我一天都没休息,坚持无声上课。每堂课我只能把要讲的内容全部写到黑板上。还巧妙地用板书和学生互动。学生在作文中写道:“教室里鸦雀无声,就是掉地上一根针都能听到。”

1965下学期,我因为不能进食而剖腹探查,做一次特大手术,原来因为结核性腹膜炎,腹腔里有很多结核瘤,横结肠麻癖,盲肠过腹中线。术后由于多处黏连而经常得肠梗阻。那次运动复课之后,我从1973年起就教毕业班。我是降结肠6到8厘米狭窄,再加上多处黏连,所以每天下午四点以后肠梗阻,腹胀如鼓,疼痛难忍。我便到学校附近的医大二院去打止疼这针,回来给学生上辅导课。8点45下课后,我再到医院去灌肠。有时严重不通,就被医生扣下住院,住个一两天弄通了,我就出院上班。

有一次非常严重,二院手术室出现绿脓杆菌,医院用车把我拉到三院。我爱人和孩子整整找了我一宿。

因为我带病坚持工作,病情更加严重,又被医院扣下了,多科医生会诊结论是:“要想你不得肠梗阻,除非把你肠子都切除,从十二指肠接到乙状结肠,你干吗?”我明白这是告诉我,我的病已经无可救药了。出院时医生的医嘱是:“少吃多餐,卧床休息,维持生命,争取活到45岁。”

出院后我没在家休息几天就又上班了。还是和从前一样,梗阻了,先到医院打止疼针,上完课再去医院灌肠。

后来我得了血液病,白细胞和血小板降到最低值,咳血,尿血、便血、鼻子流血。膝盖周围一片片青紫——皮下出血。可是我几乎没有在家休息,除了上医院,我没请过假。医生知道后警告我说:“你知道不?出血的病会死人的!你必须休息!不能再上班了!”我当时想:“既然生命快到尽头了,为什么不想办法延长自己的相对寿命呢?”于是我便傻乎乎地延长自己工作时间。那时我是教六个班的作文课。下班后,我给学生批大作文、小作文,看学生日记写留言,经常工作到十二点以后。早晨照样五点五十从家出发,六点赶到公交车站,下车后走20分钟,才能到学校。晚上九点前没回过家。

1988年我又做一次腹部大手术,摘出10cmx10cm的大肿瘤和有关零件,并且剥离了很多处黏连带,我从此摘掉了肠梗阻的帽子。可是半年以后我又得了高血压、心脏病、脑梗塞

疾病和贫穷像两条毒蛇紧紧地缠着我,使我透不过气来。可是因为我是教师,我的工作不允许我躺在床上等死。几十年我都在拼搏,因为我热爱教育事业,我珍惜我的教师使命,我更爱我的学生,我和学生的感情非常好。

有一次我的腰间盘突出症突然加重,一夜之间我变成一根棍儿,不能转身,不能弯腰,稍稍有微小的体位变化都疼得我大汗淋漓。我教高三毕业班的作文课,面临高考,我一节课都不能耽误,所以我还是直溜溜地走进课堂,学生起立之后,谁也没有坐下,他们异口同声地说:“老师回去休息吧!”

我开玩笑说:“我的腰出了问题,可是我的嘴没有出事,还可以照常讲课。”

有几个学生说:“老师,您要不回去,我们就不坐下,全体站着听课。”师生互相劝慰,谁也说服不了谁。

僵持了一会儿,班长和团支书从后面,一个人拿椅子,一个人拿小垫,送到前面扶我坐下。学生才都坐下,我开始讲课了。三十多年过去了,现在这件事仍然记忆犹新。

三十四年的教学生涯,我教过的学生大概有2000多人,第一批学生是我1959 年教的初一学生,他们现在都是七十四岁以上的爷爷奶奶了。一届届我教过的学生,我和他们都有说不完的值得回忆的往事。可是因为我搬家和调转工作,绝大多数失掉联系了,可是我仍然非常想他们。

我的三个孩子没有一个上大学的。我和我的爱人都是教师,我是教语文的,他虽然当了二十多年校长,可是他原来是教高中数学的。我俩都没有时间辅导自己的孩子,因为我们上班都非常远,起大早,贪大黑,都是大儿子照顾弟弟妹妹。他们埋怨我俩不管他们,可几百名学生(我连续多年教六个班作文课)和三个孩子相比我的确无暇照顾自己的孩子。

因为我把每个学生都当做自己的孩子,爱他们,所以我和他们的感情非常深。现在只能和退休前教的最后一届毕业生毕业生(32年前)保持联系。我八十大寿时,他们来很多人给我祝寿,并且表演节目。这批是我的关门弟子,和我非常好,好多学生背后管我叫“咱妈”。过年、过节、我过生日、我有病,他们都来看我。他们毕业前二三十人到我家包饺子、吃饺子(因为那时我家已经搬到教工宿舍,学生去我家非常方便。)三十年后他们又来我家包饺子、吃饺子。二十多人一起吃饺子,可热闹了。

巧的是,有一次电视台来采访我,正好赶上学生来我家,他们七嘴八舌给我评功摆好。

我爱学生,学生把我当做亲人,甚至把我当做他们的妈妈,这就是我没当够教师的原由。

退休后,我在区委宣传部杜部长和康部长两位部长直接领导和指导下,执笔完成一部报告文学《平凡而伟大的战士刘英俊》两次印刷一万册。这本书成为部队战士和中小学生的必读之书。我在区委宣传部安排下,到中小学和一些单位,介绍刘英俊的事迹。我觉得我退休没有退岗,还在继续做我的教师工作。

2008年末,在医生宣布我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情况下,我开始疯狂地写作,我觉得我的教师工作没有完成,我决定在一年里,写五部长篇小说100万字,然后我笑着闭上眼睛,离开我热爱的人间。可是我却因为写作保住了自己的生命,一发不可收。十年来公开发表的作品430多万字,九部长篇小说,十一部中篇小说,十二篇短篇小说。两部电影剧本,四部电视剧本,六篇微电影剧本。

我的作品都是正能量,没有乌七八糟胡编乱造的,没有无病呻吟的,没有闭着眼睛说瞎话的。我认为我搞创作是我教师工作的延续,我还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教师,坚守着做教师的固有使命,只是换一种方式教书育人罢了。 也许有人认为我好为人师,不自量力,过高估计自己的能量。可是我却认为假如你写那些,都是低俗的胡诌八扯的东西,让人看了作呕,只能是污染环境的垃圾,使人嗤之以鼻。真正的作家必须具有教师的基本素质,写出对人有益的、高于生活的、令人喜欢的、含有丰富营养的东西。这难道不是教师应该达到的目的吗?

我认为作家也是了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这就表明他们的使命是塑造人的灵魂。作家通过他们的作品,使读者潜移默化地接受作家观点。他要把最好的东西奉献给人们,让人们在美与丑、善与恶、真与假的争斗中,提高自己的识别能力,重塑自己的灵魂。

作家还必须是推动社会发展的斗士,他们必须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上,高瞻远瞩,带领人们冲锋陷阵,向更美好的目标奋进。

作家不是逗人开心的小丑,不是媚俗的艺人,不是低眉折腰、乞求人们鼓掌的演说家。他们是人民的代言人,是人民的公仆,肩负着历史赋予他们的重任。

所以作家和教师的使命是一致的,只不过表现形式不同,所教对象不同罢了。我认为写小说实际就是我教师工作的延续。

我从教师队伍里,进入文海, 虽然水性不佳,但是我努力提高自己写作能力,扩大自己的知识面,写出广大读者喜闻乐见的好的作品。

没当够教师的我,竟然又当了一次教师。世界文协主办的吉春文学院作家班请我讲了四次课。吉春院长在每次通告我讲课时时,竟然写道:“本周六晚七点——八点由著名女作家神秘老太李新民教授讲《xxxxxxxx》。”我又过了几回当教师的瘾。

然而吉春主席(世界文协主席,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著名史学家。文学家)给我戴的头衔,使我很不坦然,因为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默默无闻的中学退休教师,因为没有大学文凭,连高级教师都没评上,怎么能管我叫教授呢?这要让我的老同事知道了,还不得认为我沽名钓誉呀!。

我能给作家班讲课,这是对我的信任,这会督促我加快脚步,努力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

我今年八十二岁了,这台破得稀里哗啦的老爷车,既然上了高速公路,就不能减速、不能停留,更不能回头,必须跑到生命的终点——生命不息笔耕不辍。因为我是一名教师。

有人说我很有才,其实我知道朽木不能成材,只能当柴烧,即使把自己点燃也能把微光余热留给人间。

2009年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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