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遥远的记忆,会被青阳的阳、仲夏的水、高秋的空、隆冬的冰不断地侵蚀;那些近在咫尺的人儿,也被昨日的雨,今日的风、明日的雪不断拨离方向;那些堆积心头的温暖,偶尔被红踯躅的美、白玉兰的香、凌霄花的傲所激起。
一、 红踯躅
儿时,总能欣赏故乡的四季景色。山头团簇团簇的红踯躅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有时候总渴望着远离自己现在生存的困境,但多年之后发现,自己最想念的也是当时的,顾城说过:在现实断裂的地方,梦汇成了大海。
艳阳三月,谷风习习,山头千色相缀,草色萌芽。小时候总喜欢在山头的土包上,三三两两的小伙伴,顺着泥土滑下,兴致来了,也会采撷几枝杜鹃带回家中。等到清明时节,蕨菜茂盛,山腰、路边、水库旁总能见到它的身影,采上一篮,又是一味时鲜。
盛夏的清晨,河岸不断传来起伏的捣衣声、嬉笑声,偶尔也会有一两个孩子用毛巾或是竹篮抓浅水里悠游的小鱼。河对面,板栗青葱葱的一团,用竹竿敲下几颗,剥开杏色的壳,白色的果肉嫩甜嫩甜的,果香还在唇齿间弥漫。
清秋,苍远的田野中,堆着稀稀疏疏的草垛,偶尔,几个顽皮小孩在草垛上追逐嬉戏,如若不幸,草垛也会被踩坍塌。这时,邻居屋旁的枣树上,结满了红殷殷的枣子,我和小伙伴鼓起勇气,爬上树枝,踩着踩着便爬到了屋顶,结果瓦片无法承受住两人的身重,二人直坠而下,跌入邻居家的厨房,这事被众人传笑了许久。
隆冬腊月,水落石出,清晨的河面上泛着丝丝雾气,似有白衣仙子在上方翩翩漫姿,凌波微步。远山,青松、绿竹苍翠,加上白雪的点缀,如同水墨画般静谧柔美。冬天缺炭,爷爷奶奶就会带着我去山里烧炭,等干柴烧成炭,再扔进几个粽子,褪去粽叶,糯香扑鼻,炊烟升腾裹夹着幸福的味道。
村头住着一位长年卖馄饨的阿婆,满头银丝,天晴的傍晚,阿婆挑着馄钝挑子,一头是灶锅,另一头是叠放整齐的木柴,阿婆卖馄饨也不会吆喝,有时,她会把挑子撂在我家门口,孩子们看见了就会围过去,有的一边等馄饨一边玩闹,有的帮着阿婆往灶中塞柴火。阿婆一脸慈眉善目,孩子们每次都会吵着问:这份是我的馄饨吗?她边包馄饨,边笑着回答:别急,别急,锅里下着呢。阿婆的馄饨实在是很诱人,皮薄馅适中,汤汁清爽可口,太奶奶每次都会给我买一碗,每次我就和小伙伴坐在门口一起吃。现在,阿婆的馄饨挑子也不在村子里穿梭了,我的太奶奶也去世了很久,孩子们正在逐渐长大,草籽在编织着它们的梦。
上小学之后,父母便外出务工了,除夕前,他们打电话说,晚上会和同乡包车回来,这时,我会和爷爷奶奶在村口等。路灯下的马路泛着鱼肚色,周围一片肃清,我静静地站着,内心繁杂,旁边是一块大大的村碑,一刀一笔,刻着的是村子的沧桑。路对面,竹林下率水河默默地流淌,黑夜下的河水泛着黑,马路上车辆很少,偶尔,一束小小的光,一声车鸣,都能引起我的注意,它们仓惶而过。爷爷说,应该是大巴车,灯很亮,很亮,动静也很大。于是,我迷茫的双眼有了选择,车,还在路上,我的心也在路上,河水,也在路上。不久,路角拐弯处传来了震天的响声,它们似野兽奔腾,撕碎了这无声的静谧,光在也渐渐逼近,划破了夜的黑。我的心紧紧地纠了起来,脸上不自觉溢出笑容,车越来越近了,心也越来越紧,终于,车开到了身前,陆陆续续地下来了好多人,我不断得搜索,搜索,眼睛泛着光,一直等到爸妈出现在眸子里,于是我开心地蹦了过去,这时,我觉得春夏秋冬也不过是一瞬的事,此刻,没有离别,想念,孤独,只有率水的欢呼,越过稻田,菜地,树林,惊醒了熟睡中的鸟儿。
夜归,夜出,外出的他们总是选择这样的夜,夜出,有无声率水送行,归,有率水相伴。
二、白玉兰
学校的食堂外有一棵古老的白玉兰,枝叶硕大,每到四月,校园里的白玉兰总是最先盛开,一股浓浓的春意迎面扑面。偶尔会有几瓣白色的花片划过那些少女的青丝,降落在她们的心头,这让我想到林徽因的一句诗: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的呢喃。白玉兰是如此纯洁,温暖。
11年的冬天格外冷,流连教室的灰麻雀也不见了踪影。一夜北风紧,第二天校园里白雪皑皑。学校里停了课,回不了家的就在学校自习,班主任依然坚守着岗位,在教室里陪伴我们,惊喜之余,还带了很多零食给大家解馋。她关切地问着大家脚冷不冷,可以去办公室用她的电拖鞋。寒冬不冷,是因为心暖。
成长的代价就是离家越来越远,自以为褪去了稚嫩的外壳,但我们似乎与成熟毫不挂钩。在临近高考这么紧张的时刻却意外地患上重感冒了,肺咳发炎了,医生说必须挂水才行,那是第一次忍不住跟爸妈打电哭了,昏暗的楼道能掩盖不争气的泪水,护士关切地问我要不要吃过饭再输液,急着赶回学校的我说直接输液。对面床的父母其乐融融地喂着孩子吃饭,我竟看得魔怔了,突然我也想回到襁褓,回到那近在咫尺的家乡。快结束的时候,班主任送来一份热气腾腾的饺子,我心中的冰在渐渐融化,回去的路上,我坐在班主任电车的后面,感到无比的踏实。
四月的白玉兰在路灯下快速地向后闪去。一朵、一簇、一树,在这昏暗不明的路灯下绽放媚姿,不争不抢,为这城市的夜增添一分肃静,增加几分素雅。在这春风沉醉的夜晚,和气暖曛,幼苗渐渐在成长。在人生的道路上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欣赏如诗如画的风景,但那潜藏在最深处的一抹暖阳,总会时时回响,让我无论在哪都能温馨如故,不管十年,还是二十年。春意浓浓,每到玉兰花绽放的季节,我就会拾几株落花,放在书架上。时光未远,故将清露作芳尘,在这悠悠地香味中,我似乎也在渐渐地接受这香气的熏陶。
在我心中,恩师就似四月迎风盛开的白玉兰,就如林徽因诗中所写的: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令人温润如春
三、凌霄花
青春懵懵懂懂,看过《请回答1988》后,女主德善也许就是最好的诠释,做什么都看似没心没肺,和闺蜜一起讨论自己喜欢的人,闺蜜说你朋友看起来喜欢你啊,德善就觉得自己喜欢他。德善在爱情幻灭后的愤怒,对朋友也说话很冷漠。这也许就是青春期爱情。过了十年,我觉得爱情就像舒婷的诗曾说过那样: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也许曾经的懵懂也很美好。
下雪的清晨,是我最想念的时候,听到雪花未眠,对着你所在的城市,说了一声,好久不见。
从前,我们沉溺在各自的世界,遇见,是因为落雪,还是黎明未晓,没有漆黑的大海,浪涛轻击岸沿,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和谐。一把雨伞,一盏泛黄的路灯,简单的编织,飘雪杂乱地涂鸦着,一句苍白的:“你怎么没带伞”就注定了初相识的未识。凌晨的麻雀还在沉睡,一把伞挡住了所有的雪,雪和黑幕融成一段默片,屏蔽了急促的脚步声,通往教学楼,通向终点。
雪让擦肩停留成偶遇,情节都让泛黄的路灯凝成永恒,黑色的装束被吸蚀进黎明,在交相会时互放光亮,终点,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十年踪迹,十年心,淡忘一季,不诉终殇,拂过水墨青花的岁月,我们慢慢走散,当内心终于沉默,成熟才刚刚开始。
留言与评论(共有 0 条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