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孙

作者：戴琢璞

父亲节，每年6月的第三个星期日，今年的父亲节，是6月16日。

因为工作，我这天早上8点就到了办公室。

处理工作事务的时候，微信提示音不时响起，我抄起手机刷了一下，都是朋友发来的父亲节问候，又顺便刷了一下朋友圈，几乎都与父亲节有关。

有转发公众号文章的，有缅怀离世父亲的，有赞美父爱如山的，有祝福父亲健康长寿的，当然也有调侃“不气你爸，比什么都强”的……

我还看到，有朋友不赞成网络上的这份“孝心”之举，说“孝心勿须圈里表，有空回家当面聊”。

我笑了。其实圈里表表也没什么不好，有些人，比如我，尽管很爱父母亲，但，是不善于跟父亲母亲当面表达出“我爱您”“您辛苦了”这样的话的，即使在节日这天连打个电话问候，都感觉有心理障碍。

所以，每每这个时候，这种事都由媳妇代劳了。

但我还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印象里最深的父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比如父亲节这天，我想起父亲给我说过的“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生活资料图

这句古训虽是父亲的引用，却让我终身受益。于是有感而发，写了一段话，发在朋友圈，我最希望看到这条内容的人，是父亲，因为我想让他知道，平时他的儿子虽然疏于表达，但一切都在心里。

父亲出生于上世纪40年代，是上过几年学、念过一些书的，不过由于命运不济，考上了中专却不能去上，所以就无法脱离“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角色。

我的家乡邳州，地处苏北鲁南皖西豫东交界之地，有几千年的文明史，且与孔孟之乡离得很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浸润让这里的人们性格敦厚，乐善好施。父亲就是其中的一个。

三千年银杏树

介绍古银杏树的牌子

父亲对自己的与遭遇，不仅从不抱怨什么，相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给我灌输“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那时候我对这些古语还懵懵懂懂，后来越来越明白这是做人的至高境界。再后来，再后来我又把这些话传给了儿子。

凑巧，今天我在准备发朋友圈的时候，远在成都读大学的儿子给我发来“父亲节快乐”的问候。看来，长江后浪推前浪，儿子这一代人要比我们这一代人善于表达。

发完朋友圈不久，家人的微信群里有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先是小妹发了一个父亲节的专包，接着是我媳妇也发了一个父亲节的专包，显然都是给我父亲的。

家乡的古栗园

媳妇的这个专包被手快的二妹夫抢了，一看是100元专包，觉得不对妥又退了回来，并说“这么大的专包应该私发，免得错抢”，而小妹的那个专包还躺在那里没人动，数目也不会少……

父亲始终不在线上。小妹急了，我听到了她在群里发的语音，说，爸，您干什么去了，红包不领，打电话也不接，是不是又干活去了？您这么大岁数还干什么活？搞得好像我们几个子女很不孝似的。

我知道，父亲肯定又去打零工了。不过我也知道，即使他在线上，也领不了红包，因为我去年给他注册的微信没有绑定银行卡，按照规矩，是无法抢红包的。

再者，父亲这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根本不可能知道父亲节是什么，更不可能知道今天就是父亲节。

网络图片

我突然就想弄清一件事：今天父亲节，父亲在做什么？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父亲终于在家人群里回了语音，他说他在干活，怕手机掉了找不到，就没带。

我好奇，问父亲，您是在帮别人挖鱼塘吗？怕手机掉水里找不到？

我知道父亲70多岁了还一直在打零工，怎么劝都劝不住，他说他就是劳碌命，闲下来就生病，不管什么活，只要干了就神清气爽。

挖鱼塘这种事他干得出来。

资料图

但我猜错了。父亲说，不是挖鱼塘，是本村老孙家收购电瓶车废品，需要装车，缺人，他就去了，电瓶车里的许多部件跟手机差不多，掉里面还真不容易分辨，所以他没带手机。

父亲还说：“谢谢孩子们了，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好。趁着我还能干动，就多干点，挣一点就给你们减少一点负担。”

听到这句话，我泪目了。忽然就想给父亲去个电话，但最终还是没有打。

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父亲，我已经遗传了您身上吃苦耐劳的品质，这是对您最好的报答，形式的东西已经不重要了，所以不一定非要打这个电话，是吧？

资料图

我没有撒谎。我这辈子都没有撒过谎。尽管真话我没有全说，但谎话一定不说。因为我信奉国学大师季羡林所说“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

我在年轻的时候，曾经为了工作连续熬过九个通宵；即使年已半百，我还曾经熬过三个通宵，在第三天的夜里，也许到了年龄，胸闷气短，差点离开人世……

媳妇知道以后，埋怨我很久，还是给我准备了速效救心丸随身携带。

不管工作多么劳累，但我始终坚信：劳动是快活的根源。就像我的父亲，每天都快活地哼着小曲。

曾经看过富兰克林说过的一句话“劳动是幸福之父”。那时还没有完全理解，通过父亲，我完全弄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生活资料图

回到父亲从小留给我的那句话上：“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这句话，不只是说说而已，父亲身体力行；我传给儿子后，儿子身体力行。

说说爷孙俩的小事吧。

父亲喜欢吹拉弹唱，前几年，他与几个老哥们组建了我们那里的第一个老年时尚乐团。

因为考虑到父亲年事已高，学乐器可能比较困难，团长就让他学相对容易的打钗。

但是，时尚乐团里的一个中年妇女怎么也学不会乐器，父亲就把打钗的活儿交给了她，自己自费2000多元买了一把次中音号，通过刻苦练习，不懂音乐的父亲居然能吹奏30多曲子。

父亲在吹奏乐器中

再说儿子，2016年，儿子在参加高考的前夜，本应该好好休息。但是那天夜里，至少不下5个他的同学向他请教政治题，直到子夜。

政治原本不是儿子的强项，但在高考前的一个月，我们花了5000元给他报了一个政治课辅导班。

也就是这个班，让儿子对政治学突然开了窍，在他们班里鹤立鸡群。

那么同学向他请教就是情理中的事了。但是，担心他休息不好的我，自然要规劝他早点休息。

儿子在模拟法庭大赛上

儿子却说，同学既然信任我，向我咨询问题，我当然要尽我所知为他们解答。

我一时无语。尽管担心儿子，但还是为他的举动从内心里叫好。

后来，那几个同学的高考分数都比儿子高。儿子很坦然：他们学的就是比我好。

高尔基说，父爱是一本震撼心灵的巨著，读懂了它，你也就读懂了整个人生。我的父亲十分平凡而缈小，他的“巨著”也仅仅是书上看来的一句话，但是，我和儿子的确从中读懂了整个人生！

妻子给准备的急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