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捷美文」那些年,我只在窗前等待邮差

那些年,我只在窗前等待邮差

有一个情形老是忘不掉,我独自住在一房间里,我等待一个邮差来。我痴想,并坚信,会有一个穿绿衣服骑绿自行车的人,走到我的门前,大喊我的名字,然后,将一封信交给我。

我担心外出时,这个邮差来了找不到我,我还亲手做了一个小邮箱挂在门前。可是,我的门前,从没有邮差来喊我的名字,我放学回来,兴冲冲地打开小邮箱,那里永远是空的。

我在那个小房子的北屋里郁闷地睡觉。

外面下雨了,后来,好像又下雪了,风,像怪兽那样一声接一声地叫。

我躺在床上,想念我的姥姥,我的姨妈,我的哥哥姐姐们,我的朋友们。其中有个朋友,我们分手时还哭了,我还把爸爸送给我的一个有着大象图案的精美的剪刀送给了他,他送我一本连环画,我闲着了的时候,就去翻。我望着天棚,想着他用我的剪刀剪纸的样子。

然而,外面只有雨雪和狂风,邮差的车铃和叫我名字的声音,从未响起。

多少年了,我常想起这个情形。可是,我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的房子。我甚至怀疑这件事情有没有发生过。

今天早晨想起来,是因为邻家想起了持久的敲门声。我一下子想起了母亲敲门那个细节。于是,我就想起了那间房子。

对了,在南城呀,在母亲所在医院的院长楼的前面呀。那时,我常听见院长大声批评人,我也听见先前的院长声泪俱下地要求平反的呼喊。我房子的前面,有一畦摇着绿叶子的豆角。偶尔,会有一只鸟飞过来,在我的邮箱上停一下,然后叫一声就消失了。

是的,那时只有我一人住在那个房子里,一边住,一边等待邮差。我父亲住在北市,我母亲在辽南巡回医疗。我大姐、二姐在开原。三姐在辽阳、四姐在辽中,哥哥在苏家屯。独有我在这个房子里。

我曾经对儿子说,我在13岁到16岁时读遍了鲁迅的单行本,孩子有点不信,并且问:“为什么?”我说:“因为等不到邮差。”

那天夜里,母亲巡回医疗回到了家。她敲了半宿的门,没敲开。我早睡了,并且,我梦见邮差给送来一封信,我拆开,贪婪地读着。

第二天早晨,母亲敲开了我的门。她说,她回到医院宿舍睡的。母亲开始为我整理房间,她卷起我的蚊帐,当她拿起枕头时,发现了一把菜刀。母亲吓了一跳,问我:“你把它放在这里干什么?”我一边洗脸一边说:“万一有坏人来了,我就用它……”母亲倒吸一口冷气。

那天上午,母亲来到院长室,从不向组织提要求的她,这回态度非常坚决,“我不去医疗队了,你们爱找谁找谁?”这样,母亲又重新回到她的妇产科。

母亲非常高兴。那天中午,她从食堂买回了好几盘菜,放在桌子上,看着我吃。在我吃到一半时,母亲说:“我忘了,你姐你哥都给你来信了,邮到医院了。”她说着,从包里拿出那些信。

我丢下筷子,一封接一封拆开,然后平摊在床上,统一地去看。太奇怪了,他们写着同一句话——“小弟,在家好好听妈话,我想你!”

这时,门前响起了自行车的铃声。是我父亲从北市那边来了,他进门就说:“这天真热,我骑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把眼镜摘下来,看我看信。并且,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说:“你那个小朋友从吉林来信了,邮到我的学校里。”

我拆开一看,只见他写道:“我放了暑假,就去看你。”信封里还夹着他亲手剪的一只飞鸟……

文章完

作者关捷像

作者简介:关捷,沈阳日报记者,中国作协会员。辽宁作协理事。一级作家。著有长篇报告文学《人民艺术家李默然》获第八届辽宁文学奖;长篇报告文学《铁血军魂—180师在朝鲜》获第九届辽宁文学奖;长篇报告文学《日本,你必须还我天道》;长篇历史小说《顺治迁都》,与阿里影业签约拍摄电视连续剧。新华社、《光明日报》丶《中国青年报》丶《读者》杂志重点报道的新闻人物。凤凰卫视凤凰大视野主讲嘉宾。百集视频《康熙定台湾》目前正在十大平台滚动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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