萢(pāo),是故乡人对覆盆子、悬钩子、大麦莓、树莓和寒莓等一类蔷薇科植物果实的总称,种类很多,一年四季都有成熟。人间初夏,正是喜阴悬钩子(黑树莓)的成熟时节,那一颗颗,圆圆的,红的明艳的,黑的发亮的小精灵在阳光下探出头来,让人见了口齿生津,十分诱人。
夏天,大地没了姹紫嫣红,满眼都是深深浅浅的绿,宛如一副长轴画卷徐徐展现在世人眼前,此时成熟的萢从绿叶丛中冒出来,这儿一丛,那儿一片,把水墨丹青点缀的绚丽多彩,给人一种无边绿景一时新的惊喜,触动我的心灵,挑逗我隐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个敏感味蕾。
在记忆中,儿时摘萢是一件非常幸福而又快乐的事情。通常都是与小伙伴们一起,三个一组,五个一伙,沿着庄稼地的边缘、傍着浅草丛生的山坡、寻着弯曲延伸的羊肠小径,只要有萢生长,任何一个躲藏的身影都逃不过我们这些馋嘴孩子的眼睛。如果谁发现了,只需远远的知会一声,大家便会兴奋的又喊又叫,不顾一切地拔腿前往,生怕谁会落后谁,还一边奔跑一边叮嘱第一个发现萢的人,千万要等自己一同开摘。却不知那人早已等的心急如焚,早被馋虫勾撩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争分夺秒地一边偷吃一边催着同伴快点来。等到大家都快聚拢来的时候,他又迫不及待地把偷摘的、捧在手心的萢儿送进嘴里,一顿狼吞虎咽,以免被同伴发现不守承诺而受责怪。可即便如此,也有来不及吞咽而被发现偷吃的。只不过这时候,偷吃者往往会装出一副非常镇定的样子来,满脸赔笑却死不承认,弄得大家只得无赖地笑笑,以此而收场。
萢生荆棘,被刺包围,好吃却难采。那一簇簇,一枝枝珍珠般的果粒,有的红如胭脂,有的黑似玛瑙,看着馋在嘴里,甜在心上。然而真正要摘,却是不易,满株倒刺威风凛凛,忠实地守护着它的每一颗宝贝,只要稍不留神就会划到手,轻则留下浅浅的红色血痕,重则刺透皮肤鲜血直流,让人望而生畏。但这依然无法阻挡我们摘萢的热情。为了避刺,大家弯腰、扭身、下蹲、仰面、歪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摘一颗丢进嘴里,酸甜可口,韵味无穷。俨如鲁迅先生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说的一样,“如果不怕刺,还可以摘到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葚要好的远”。
在故乡,摘萢不仅是小孩子们最喜爱的事情,同样也是大人们忙里偷闲的小趣。庄稼人向来把土地看的金贵,他们拾掇完自家的庄稼地,从来舍不得再去践踏一星半点,只好双手拍下衣服上的泥尘,扛着锄头踩着地边野草往家走,难免与生在地边的萢撞个满怀。于是他们童心再拾,停下脚步喜滋滋的摘上一些,自己吃上几颗,再找来几片巴掌宽的树叶做成锥形碗,盛的鼓囊囊的,带回家中给孩子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萢是大自然给庄稼人的一种馈赠,从春到冬,每个季节都变化着模样出现在农人的视线里。它们散生在山坡上,溪流边,田埂上,个头有大有小,颜色或红或黑或黄,如灯笼,似宝石,像玉珠,味道各异,酸的软牙,甜的润喉,让人见了,每一眼都是心动,每一颗都是惊喜,每一味都能吃出辛勤的岁月味道和浓浓的乡土气息。
长大后在外面参加了工作,故乡的萢吃的少了,但它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却始终令我念想,不仅成了历久绵长的记忆,也成了割舍不掉的缕缕乡愁。
来源:《农村新报》作者:湖北十堰 颜克存
留言与评论(共有 0 条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