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安六岁的一天,我与他牵手漫步在外婆的故乡。时逢仲夏,林荫小道散落着野花的芬芳,微风沁人心脾,带着黄澄澄的叶从枝头缓缓而落,一切寂静被那灵动的落叶悄悄打破着。
“妈妈,树叶为什么在夏天飘落?”迪安清澈见底的大眼睛不停地眨巴着,他的求知欲很快在眼里泛动着灵光。
我惊诧不已,树叶为什么在夏天飘落?那一片一片,是那样的自然,落在清香的泥土上、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也亲吻着迪安的鞋尖。我时常灌输予迪安一种自然定律“春草绿、夏荷开、秋叶落、冬雪白”,而此时,我怔怔而立,是季节的变迁吗?或是微风的追求?风欲止,一切寂静,只剩无垠的绿。
“是想母亲了,想母亲的落叶是不分季节而飘落的,而落叶的母亲就是根。”我说。
猛然间,迪安像一只百灵鸟一样欢呼雀跃,林间的一草一木都随之摇摆,微风又起,卷落一地的金黄,我长吁一口气,迪安脸上的幸福散发出弥漫在空气里的清香。
“原来,落叶是有心思的呀。”迪安兴高采烈地说。
那日,迪安将怀里兜着的落叶送给母亲和外婆,当她将落叶的心思述说给母亲和外婆听的时候,她们母女俩坐在我们母子俩的对岸,笑意极浓,脸上的褶子瞬时就荡漾开来。
那些日子,我们隔三差五就随母亲去探望外婆,一路上,落叶的心思无时无刻不缠绕着我们。母亲陪伴迪安拾落叶、说故事,我在一旁拍照留念。我是不经意间听到母亲的心思的,她说,“女儿的心有两半。小时候,一半爱着父母,一半护着自己;成家后,一半拥抱着父母,一半疼惜着子女;待父母老去,一半爱着子女,另一半又护着孙儿。所以女儿的心思,恰似那落叶的心思,一半还在枝头为母亲遮风挡雨,另一半已悄然飘落与母亲共同养育下一代了。”
迪安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倾听着母亲的述说,母亲话语将落,他就似懂非懂地点头,母亲亦是逞强微笑。可迪安那么年幼,又何曾理解母亲的心思?
暑气灼人的仲夏,我们终究没能留住外婆再与我们渡几年美好的日子。我们深知“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可我们是何等的畏惧这个“死”字,母亲是,我亦是。
外婆走后,我们开始在紧锁着眉头的日子里宽慰自己,世事无常,珍惜时下。
往后的日子,我时常带着迪安漫步在母亲的麦田,母亲和迪安在田间地角追赶和嘻戏,我就随父亲一同收割麦子。春播、夏绿、秋收、冬享,我极少会停留在在母亲找不到的地方。我怕她会不时地问我,“是不是我老了,你开始嫌我烦了。”她说,外婆在世的时候时常这样问她。
我们坐在田埂上,品尝着新一年的麦子粑粑,在香甜可口的美味里,我的视线被母亲和迪安的画面填满。慢慢的、慢慢的,我开始感受到:我仿佛就是那一片从仲夏的小径里飘落的叶子,飘落中藏着一半是母亲、一半是孩子的心思。
文:马昌丽
图:张四云
编审:李显耀
责任编辑:杨冬燕 刘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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