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辇止头:入了伏,又闻蝉鸣声声(散文)

节到小暑入伏,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中午头的太阳要把大地烤焦。远远望去,地平线上似蒸笼般的热气袅袅升腾,热浪蒸的人昏昏沉沉,地里的庄稼晒卷了叶子,持续闷热的天酝酿着要来一场大雨了。人们在等这场大雨。傍晚,乌黑的天空几声炸雷,豆粒大的雨点劈里啪啦落下来,落在地面上激起一丛水泡,田野里茫茫一片升腾着雾气。

一场大雨预期而至,润透了久旱的土地。蝉猴在地下也在等这场大雨的到来。雨水润透了泥土,蝉猴很轻松的就能扒开泥土,经过多年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时机已到,将迎来一个光明的世界。然而,并不是所有蝉猴都能幸运的走过羽化这一关,油炸蝉猴的美味成了它们潜在的危机,很多蝉猴成了桌上的盘中餐,人们对它早已垂涎三尺。

傍晚,小雨淅淅,正是拾蝉猴的好时机,村里的大人小孩三三两两带着雨伞,拿着手电筒,一路欢笑来到村后的杨树林里,等待着蝉猴从树底下爬出来。夜幕降临,蝉猴陆陆续续从地下爬出来顺着树干往上爬,一颗树上有时能摸到七八个,摸蝉猴的人也越来越多,树林里手电筒的灯光纵横交错,不时惊起树梢上的麻雀几声尖叫,人影闪动中夹杂着孩子们惊讶的欢呼声,这场面每晚如此壮观。

蝉的叫声是夏季里每天悦耳的音乐会,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似乎听到蝉鸣才是夏天,听到蝉鸣才有夏天的味道。此起彼伏的叫声里细心的人能听得出各个发出的不同的旋律,音有高低分明,而又错落有致。有时候独唱,有时候合唱,有时候一声领唱继而整个林子群起共鸣。有些蝉还会转变音调,在一片合唱声中,声调委婉的一转,让人耳目一新。蝉不厌其烦的叫声虽然不是很美,但却是夏天不可或缺的音乐,午后,火辣辣的太阳下蝉叫的越发响亮,梧桐树上的蝉就像一个乐队,一声领唱群起共鸣,高潮时有些震耳欲聋,一个回合结束后稍微停顿,继而又群起高歌。入伏后地里的农活不多了,人们终于可以歇歇了。老人们三五成群拿着蒲扇,坐在树荫下,树上阵阵蝉鸣声似乎在为棋盘里楚汉大战奏乐。偶尔不知那只调皮捣蛋的蝉会洒下一泡尿落在人们脸上,树下孩子们的打闹声,欢呼声,观棋者唏嘘的惊叹声,棋子碰撞声演绎着各自的精彩,在傍晚的炊烟下奏起了一曲乡下交响乐。

立秋过后,蝉随着生命周期的即将结束,叫声也变的凄凄惨惨,中秋节过后仅剩下几只在树上有气无力的叫着,这凄凉的叫声带着几分沧桑,不由得勾起了我少年的回忆,那时候农村很穷,连上学的书本钱有时候都拿不出来,每次跟母亲要钱母亲一脸难色,母亲不是不给,确实是拿不出来,想想那些年代都不富裕,只能解决温饱,谁家能有钱?无奈的我望着天空静静发呆,不绝于耳的蝉叫声阵阵飘来,我灵机一动,何不捕着蝉到城里卖了换些学费,于是放学回家我找来一根竹竿,到粮食瓮里抓了一把麦子,放在口中咀嚼碎了,在水中一洗,做成面筋,粘在竹竿头上便开始向林子里出发了。

我每天放学回来差不多能粘200多个蝉,把蝉的翅膀剪掉,洗净了放在锅里炒熟了拿到夜市上去卖,有时候运气好能卖四五元钱,书本钱终于有了着落,小小的我整个夏天脸被晒的黑亮跟铁匠一般,但心中却有说不出的高兴。

而今,想起少年的往事,一股五味杂陈的滋味涌上心头,凝聚在深深的记忆里,想来不仅有泪奔的感觉。阵阵热风袭来,声声寒蝉低鸣,我的心被穿越般的带走了,带到了那个艰苦的岁月,带到了母亲的愁苦里……

可以说蝉在我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严格的说是救了我,献出了生命让我过了那道长长的坎,让我完成了学业,自此以后我很敬畏蝉,我再也没有捕过蝉,我也再没吃过蝉。

古往今来,蝉曾被多少诗人赋予了灵感,寒蝉声声带着忧伤,载着哀怨,融入了唐诗宋词中,点缀在诗人哀婉悲凉的诗行里: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此刻,陶醉在绵绵诗意中的我,意犹未尽,晚风徐来,寒蝉鸣处,回首斜阳暮。

蝉与禅同音,声声蝉鸣,心中的愧疚容我在禅悟中释然。随着那阵阵沙哑的声音,我仿佛又回到了那遥远的岁月里,屋檐下挂着的那根长杆,早已完成了它的使命,永远的定格在了我少年的记忆中,经历了四十多年的风风雨雨,至今依然完好的保存着。我想,等我老了把它作成一根拐杖,它将伴着我,载着我的故事老去。

作者任家来(红日),山东莱西市人,生于1967年10月,普通农民,劳作之余,喜欢读书写作,有多篇文学作品在报刊和网络媒体平台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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