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的“朋友圈”

文/刘东华

说是朋友圈,无非是想赶这么一个热词。

其实这么多年,在我的记忆里,我爹几乎没有过几个朋友,更称不上圈子。他不是一个好交朋友的人,一辈子不抽烟、也不喝酒,也就没有可以聚会的酒局,没有可以广交朋友的平台。

所以,他为数不多的可以称之为朋友的几个人,大多是工作和生活中结下的友情,姑且算是朋友吧。

我年轻的时候,步入社会,接受的教育就是我爹的多次提醒,不要满眼里都是朋友,一个人、一辈子,真正能做朋友的人少之又少。

这个理论,随着年龄的积累,我基本上相信了。人生得意时候,可以朋友遍天下;低谷的时候,相知没几人,寂寞无人知。

我爹今年86岁了,一个人在老家生活。这不父亲节到了嘛,我抽空回家看了一趟,不是赶着过这个莫名其妙的父亲节,是的确一段时间没回家了,甚是牵挂。

回家大门紧闭,于是打电话问在哪里。我爹电话那头说,在路边的代销点里拉呱来,马上回去。我刚把车停好,好像话音未落,人已经骑着自行车停在我面前了,我说你骑这么快干什么?又没啥急事。

我爹就这性格,从不磨叽,想当年就这速度,拿着木棍追我三里路揍我。

我爹最早的朋友,姓聂,和我父亲年龄相当,我认识老聂的时候,他们大概40出头。他们是工友,那时候在县城砖瓦窑上班,算是苦力活。老聂这个人没有多大文化,却满腹经纶的感觉,人越多的时候,演讲越来劲,其他人只有洗耳恭听的份。

老聂有一个先天性的缺陷,说话咬舌不清,不是太严重。但这个缺点让他40多岁的时候还没有正式的老婆。其间,找过几个,但因为各种原因都没能过下去。直到50多岁的时候,才经人介绍与一个年龄相仿的中年妇女组成家庭,半生孤单,算是有了归宿。

因为工友,老聂又是一个人,我爹对他应该是同情多一些,所以相处比较融洽,我工作之后,老聂也以长辈的身份经常警示我,虽然都是冠冕堂皇大道理,毕竟是出于好意吧。老聂在退休不久就突然去世了,没有任何征兆。所以,我爹每次来县城的时候,就少了一个可以交流的人,也不怎么愿意到县城来了。

我爹的另一个工友,姓邱。住在我们家不远的镇上。我在镇上读书的时候,曾有一段时间寄宿在他家。老邱对人不冷不热,少言寡语。退休之后,我爹经常去镇上赶集,顺路找老邱聊聊天。后来,我爹就很少再提及老邱了,有一次我问,好久没有老邱的消息了。我爹说,老邱老年痴呆了,谁都不认识了。

等于我爹又少了一个可以交流的人。

其实,这些年,我爹的生活圈子就在村里。几年前,从我爹的聊天中,知道他喜欢交往的几个人。一个是前庄上的一个老头,姓夏,退休的老干部,那年90岁了,子孙满堂,但坚决一个人生活,爱去哪去哪,爱吃啥吃啥。夏老头每天喜欢吃肥肉,但人精瘦,这似乎成了他的养生宝典。是我们附近的村里,能活到90岁还能生活自理的人的确不多。从我爹的谈话中,也能听出对夏老头的崇拜,或多或少地影响着我爹的生活观。

但人毕竟是老了,夏老头也是某一天突然离世,算是无疾而终。让我爹少了一个学习的榜样。

另一个老头,姓李。和我家的隔着一条路,是另一个自然村。李老头年龄大了,也是不喜欢和子女们住在一起,就在村头上搭建了一个活动板房,前几年村庄治理还不到位,属于乱搭乱建的违章建筑,这里成了村里老人们聚会的场所。

我爹说,老李头的简易板房里有两个旧沙发,坐着特别舒服,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聊天,聊累了就打盹,睡一会,醒了接着聊。

有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老李头睡着了,就没有再醒来。

现在村子里,和我爹差不多年龄的老头已经越来越少了。我本家的一个四大爷,比我爹长两岁,年轻的时候抽烟很厉害,人在老远的地方,就能闻到浓浓的烟味,晚年的时候得了哮喘,一说话就咳嗽,一连串的咳,让人听着就揪心。

这个四大爷和我爹聊天的内容,大多是从前、过去、小时候,那时候穷啊,都吃不上,穿不暖。现在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留恋这个社会,但该走的时候也得走啊。

这个四大爷终于一次咳的喘不过气来,走的依依不舍。

现在,我爹只能找比他小的老头玩了。春天的时候,我回家他告诉我,公路旁有一处空房子,很多比他年轻的老头都去那打牌,他已经不能再参与打牌了,没人愿意和他这么大年龄人的一起打。我爹就义务劳动,负责给大伙烧开水,提供茶水。

这样也好,人活着不能只做减法,适当地融入新圈子,也是健康长寿的积极表现。

来源:我的县城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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