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喜欢牛,喜欢它的厚道,它的沉默,它的勤勉,它的奉献。牛,坚硬的犄角耸起凛然正气,黄的皮毛粘满阳光色彩,健壮的身躯顶天而立于地。
童年,饲养所在村后的一个向阳坡上。走进饲养所,一头,一头的牛拴在木桩上,或站或卧,或摆动尾巴驱赶蚊蝇,或扬起脖子长叫一声。我们最高兴的是跟着饲养员去山上放牛。牛群从饲养所鱼贯而出,沿着弯曲的小路像一道黄色奔腾的河流蔓延而上。一些嘴馋的牛时而歪头咬下一口豆叶。饲养员眼疾手快,扬起一颗小石子,结结实实的打在牛身上。庄稼是大伙付出一把一把的汗,一身的力气种出来的,糟蹋了,可惜。
饲养员根据牛的毛色,脾气等特点,给每头牛一个顺口,中听的名字 。看,这一头牛,两眼周围长了一团白毛,管它叫“花脸”。说,那一头,满身的黄,像一匹绸缎,管它叫“黄盖”。还有一头牛,高大,脾气爆,两只犄角长,弯曲像两把尖刀,是个厉害的角色,管它叫“大刀”。
牛群赶到山里,零零星星地散开,站在山顶放眼远望,像一簇盛开的花,像一团燃烧的火。我拔捧捧嫩草,给一个我喜欢的牛,久而久之,我们熟悉了,像好朋友一样。有一次,它站在松树下,埋头啃一丛低矮的槐树叶。我攀上松树,小心翼翼的站在斜出的枝桠上,侧身,手轻轻得按在牛的脊梁,抬脚步,挪动身子,悄悄爬上牛背,坐稳,挺直腰。它没有摇头,亦没有甩尾巴,走几步,稳稳当当,“哞——”的一声长叫荡漾在那酽酽的山色里。这是我第一次骑牛,高高在上,看着牛群走向山峦深处,俨然一个天真稚气的小牧童。
岁月流金,人们放弃土里刨食的日子。年轻人走向矿区,走向城市,打工,做生意。家家户户种上苹果树,大棚蔬菜等经济作物。种五谷杂粮的庄稼地少了。养牛,需要大量要铡碎玉米秸,粉碎的花生杆,是一件挺麻烦拭目以待事。富裕的人家纷纷卖掉牛,相继买来拖拉机等农用机械,它们活跃在田间地头,穿梭日月,走过四季,播种希望,收获劳动。我们家的大黄牛,在一个清晨,它被子父亲牵到八里外的集上,卖给了一个屠夫。
童年的梦,长大了,做一个快乐的放牧人,走在崎岖不平的乡间小路上,赶着牛群穿越一座座连绵起伏的群山。渴,饮几口山泉水;饿,烧几个毛栗子填饱肚子,生活在鸟语花香,山清水秀的大自然中。
牛群渐渐从我的梦中远去,走出农家的柴门,走过绿油油的麦田,走在蜿蜒崛起的山路上,在乡村的视野中销声匿迹。
徘徊在城市的街道,走在九月金秋的十字路口。在一个宽阔的广场中间,我发现一座牛的雕塑:一身的金碧辉煌,双蹄欲扬,头抬起,犄角如月,西北望,明眸怒视,迸射出百折不挠响彻云霄的力量,昂首阔步,飒飒雄姿,斗志昂扬,气壮山河。来来往往的人们纷纷抬头,去瞻仰它的朝气蓬勃,它的浑厚果敢。
牛,啊!你站着是一座金山,你坐着是一堆红泥;你的名字曾温暖主人的心窝,你的一声长叫曾响彻山乡几里;你蹒跚而行,翻开冬去春来的伟大华章,你低头弓身,一地的坚强打开神州万里的壮观画卷。
牛,啊!越行越远,红红火火的日子,你却像一轮喷薄的春日的走进我们心灵的辽阔天野,走在我生命的最前方,是一杆高高举起,迎风招展的精神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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