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鸟朝凤》到《蛊镇》《悬棺》《傩面》……肖江虹的作品透着悲悯及对人性的省察。4月15日,“在世界文学之都与文学大家面对面”系列活动第十四回在南京西善桥街道举行,贵阳市作协主席、鲁迅文学奖获得者肖江虹来到初见书房,与扬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学术主持李徽昭及现场读者朋友共话“文学的常道”。
记录逝去,是为了更好地往前走
肖江虹备受关注的小说《百鸟朝凤》聚焦一支民间唢呐乐班,描写两代唢呐艺人及唢呐这种民间艺术形式,在现代化挤压下逐渐消亡的过程。该小说还被拍摄成电影搬上银幕,“戏里戏外”都引发了人们对非物质文化遗产及中国传统艺术传承的讨论。
写作《百鸟朝凤》是在2007年,肖江虹刚研究生毕业。看着身边很多美好的事物如苗绣、蜡染等正慢慢退出生活,肖江虹心里颇有感慨。很多非遗如夹在书本里的蝴蝶标本,有轮廓,但已失去了飞翔的能力,这源于自身发展的缓慢,也源于其与时代契合度的落差。“为什么唢呐在我小时候可以那么兴旺?我想是因为那时候的乡村太安静。每逢村里有人去世或结婚,唢呐一吹,整个乡村就活起来了。”肖江虹说,唢呐其实是乡村对生命躁动的一种需要,是对山外世界感知的一种需要。“但这个东西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肖江虹小说《傩面》里面有一句话:故乡的前面还有故乡,人类就是在破立循环中一路走来。肖江虹认为,人类不会因为旧事物的消亡就把脚步停下来,无论何时,人都在往前奔跑。用文学的方式记录非遗,就像为长途跋涉的人记忆里留下一片绿洲,有助于我们走好接下来的路。
物竞天择的结果,没有人可以挡得住。在肖江虹看来,虽然唢呐没了,《百鸟朝凤》曲子还在。乐器可以消失,音乐永远不会消失。旧事物在消失,其美好精神层面的东西会附着在下一个新事物身上。“我们不要那么焦虑、伤感。”
肖江虹说,写这些小说,不是怀念民俗本身,“我们怀念的是祖先的生活方式及他们对世界的认知,还有那个遥远时代所存在的伟大想象力。我觉得这是对生命最大的重视,这些器物里包含着对祖先的悲悯、同情和安顿。”
文学的常道就是人的常道
文学相对公平,它有一把重要的标尺——时间。肖江虹说,时间一定会告诉我们哪一部作品是经典。放眼全世界经典文学,我们会发现,文学所讲的核心就是三个字:真、善、美,这也是人类的主旋律。文学应该秉持的是普世价值观,作品哪怕带有一丁点认知上的偏差,都会出问题。
肖江虹说,文学还有几个关键词,比如悲悯。文学对万世万物抱有悲悯,它不会因为一个人是坏的就横加指责,它会去寻找到底什么让这个人变坏了。再比如庄严。“大家看金庸的小说,里面透着生命的庄重。”写作的技术通过训练可以完成,但境界不能。艺术家们拼到最后拼的就是境界,看谁比谁的心胸更广阔,谁比谁瞭望的距离更遥远。
肖江虹说,以前我们以为飞天遁地就是文学的想象力,其实,文学最了不起的地方是把人写得像人。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可以把八十岁人离世时的感受写活,就是想象力;一个男作家可以把女性的心思写得可感可触,就是想象力。文学最伟大的想象力,出于对人的尊重、理解和共情。所以文学的常道就是人的常道。
人最重要的是经营好日常
虽然斩获过不少奖项,但肖江虹觉得,人最幸福的时刻不是写东西获了奖,作品改成电影获了报酬。“人最重要的是经营好日常。”肖江虹热衷居家做饭,没有特殊事,一家人一定要在家做饭吃。“在我们小时候的乡村,晚饭有着高度的仪式感。儿女的教诲、亲情的交流,甚至很多重大事情的商量、决定都是在晚饭时间完成的。人们中午往往处于慌乱、奔忙之中,但晚上一坐上饭桌,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安静了,大家进入了一种非常自得的状态。”
即便处于快节奏生活中,人也不能失掉与世界的内在体验关联。“我们贵州有好多炒辣子鸡的工厂倒闭了,因为机器加工制作的鸡肉并不好吃,它没有人的情感和温度。”肖江虹说,喜欢做饭的人必有体验,心情好时,炒出来的菜也好吃,愤怒情绪下炒出来的菜一定难吃。很多事物只有跟人产生了情感关系才有价值和意义,食物如此,旅行如此,文化传承也如此。
一个半小时的交流结束,听众意犹未尽。一位听众告诉记者,肖江虹对非遗的观点很客观,听听他的思考与感悟,蛮有收获。“作为一个职场人,生活的快节奏常让我感到不安,而作家分享让我感受到一种安宁。”
活动以签字、合影环节画上圆满句号。由西善桥街道联袂南京止一堂文化旅游公司举办的“在世界文学之都与文学大家面对面”已举办十四回。其间,分享会邀请了索南才让、钟求是、沈念、徐则臣、陆春祥等知名作家做客交流。肖江虹对此极为赞叹,“一个地方的魅力不在于高楼大厦、神秘小镇或者酸汤鱼,而在于它的文化氛围。无疑,西善桥就是这样一个充满文化气息、富有魅力的好地方。”
江南时报记者 张雅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