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视觉中国

大概是十一岁那年，有个愿望在我心中落下种子，生根发芽，呈日渐茂盛之势，我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让这棵树移出心里，解除占压。

——我要去看飞机。

有一次母亲无意中说起，镇子附近有个机场，镇子到机场具体有多远，母亲并不知道，因为她从未去过。那时村里很少见到小汽车，摩托车都少有，更别说飞机了。飞机会比镇上二层楼的电影院还要高吗？没人能回答我。

这是个谜。这个谜是一个通道，我相信解开这个谜，就能打开一个新鲜的世界。这个世界在召唤我。

我决定响应这个召唤。当我邀小伙伴们一起去看飞机，他们都说，远着呢，去不了。但我要去看飞机的想法却愈来愈强烈。后来，邻居家有个亲戚从城里来，我问他，他说，不远啊，从村子往西一直走，小半天就到了。

有一天，是周日，清早，母亲多做了些饭菜，她要去外婆家，傍晚才能回来，让我中午自己一个人吃。我说好啊。我没有告诉母亲，正好我有个计划要实施。母亲走后，我将一个馒头和一张鸡蛋饼包好，放在书包里背着，出发，去看飞机。

不知道路？不要紧，鼻子下面有嘴嘛。

镇上，我曾去过的。穿越一片丘陵、一个村子，就到了。街头卖水果的一位叔叔告诉我去飞机场的路线，对我独自去那里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要躲避车辆，沿着路边走，看了飞机后及时往回走，别让家人担心。我嗯嗯应着，感觉他就是我的亲人。

继续赶路。要过河，踩着一块块裸露在水面的石头，一不小心，落到水里去，湿了鞋。不要紧，接着走吧。一步一个水脚印。脚踩着湿漉漉的鞋，“扑哧扑哧”。

有狗对着我一个劲狂吠，我弯腰，装作拾石头，它夹着尾巴跑开了。

路边有只鸟，头上有美丽的羽冠，叫声很好听，但我要赶路，顾不得细看，只能和它挥手再见。

遇到有位骑驴拉着地排车的老人，知道我要去飞机场，便让我坐他的地排车。那驴，很高大。起初，我以为是马呢。老人一把白胡子。我想如果我的祖父活着，应该就是他这般慈祥吧。

终于到了。隔着围起的栅栏，远远地看到，一只银色的“大鸟”停在停机坪上，在阳光下闪着光。果真如镇上的电影院那么高。震撼。我抚摸到了梦想的翅膀。我听到了自己内心的欢呼声。

到家已是黄昏。母亲正满村子找我。

如今，我常坐飞机出差，看着舷窗外飘过的云朵，常想起那个奔跑着去看飞机的孩子。那个孩子，在他人生的愿望之树上，勇敢地摘取了第一个果实。

作者：曹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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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秦小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