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但如果你知道自己的恻隐之心换来的是愚弄和欺骗，你会如何看待那个“忽悠”你的人？你还会不会怀抱善意看待这个世界？

近日引起众人侧目的“卖惨”直播带货事件，让我们看到了危险的苗头。

夏末秋初，四川凉山州、攀枝花等地的石榴进入成熟季。于是在短视频平台上，出现了一些跟石榴有关的短视频。画面大致如下：一个手拎篮子、衣着破烂的老人，背着箩筐走向路边停着的车辆，从筐子里拿出一个石榴送到车窗内，央求对方购买，但车内人员无一例外地不近人情，粗暴地将石榴扔到车外。

在镜头中，面对此情此景，卖石榴的老人无一例外地毫无愠色，弯腰向车内的人深鞠一躬，然后自己（或者带着孙子孙女）将落在地上的石榴一个个捡起装回筐子，迈着艰难的步伐继续沿路叫卖……

在其中一段视频里，一位带着两个小女孩的大叔望着被扔一地的石榴，满眼无奈，一声长叹，说了一句话：“生活本来就不讲道理。”

视频评论区，网友纷纷破防；氛围感顿时被拉满。此处应有《二泉映月》响起。

人心都是肉长的，有流量为证。“黑牛应季水果”9月7日发布的视频里，9岁男孩“小宝”和奶奶外出卖石榴，奶奶怕弄脏车子座椅，用衣服垫座。诸多细节令人心酸。发布者称，该视频“全网播放3亿”。

面对此情此景，你会怎么想？你会怎么做？“买石榴，买更多的石榴；动员更多的人，买更多的石榴；给他们一点力所能及的支持；让老人、孩子不要那么苦那么累”，正常人都会这么想，也都会这么做。

但很遗憾，这些都是假的。

有媒体记者找到了视频的主人公。出现在视频里的凉山州会理市通安镇花房村农民李金邦说，前段日子，有几个自称收石榴的人找到他，说想让他拍个宣传视频。随后，他和两个女儿跟这些人来到新发镇乐寨村，根据对方的安排拍摄了一段视频。

所有的动作，都是事先设计好的；所有的言语，都是按剧本来的，包括那一句让无数人泪目的“生活本来就不讲道理”。事实是，李金邦家根本就没有种石榴。所有的情节和对白，都是以400元劳务费为代价的表演。

出演视频，博取你同情与泪水的农民，拿到的只是数百元至上千元不等的劳务费。而导演这一切的网红和机构，却悄悄地赚取数以百万、千万计的流量，在网络水军的助推下，粉丝暴增，带货变现。

一个令人尴尬的事实是：你看到的那些“悲惨”画面是假的；但是，你付出的同情和眼泪是真的；站在幕后的那些网红和机构利用你的同情和眼泪赚到的流量和金钱，也是真的。

事实上就在最近，凉山州公安等部门公布了四川首例“系列网红直播带货案”，揭示了“凉山曲布”“赵灵儿”等网红通过制造“视觉贫困”，带货销售假冒农产品，最终谋取高额利益的盈利手段。

其实在这里，我们闻到的是一股“熟悉的味道”。近几年，随着直播带货的兴起，各种在直播间编造婆媳矛盾、出轨、破产、未成年寻母等故事，演绎调解家庭矛盾、情感纠纷等夸张情节，以此行为博取用户的同情心。这一次，通过制造“视觉贫困”，“卖惨”带货，只是花样翻新而已。

主播的违法违规行为当然会受到有关部门的查处，如果销售的是假冒伪劣产品，也可以没收、销毁。但是有一种伤害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那就是——信任。

如果你是被视频中的那句“生活本来就不讲道理”戳中泪点，出手拍下了相关平台销售的石榴，而后得知这一切都是虚构的情节，试问，今后如果遇到类似的场景，你还会动恻隐之心吗？你会不会怀疑这又是假的？

信任一旦崩盘，是难以重建的，特别是在扶危助困的问题上。“郭美美事件”引发的对中国慈善事业的信任危机，至今尚未修复。教训深刻，殷鉴不远。大凉山等贫困地区完成脱贫攻坚，也才不过3年。那里的农民仍然需要帮助和支持。而这种帮助和支持，一旦被网红和机构的“卖惨”绑架，后果是难以想象的。

苦难是高贵的，请不要消费它；信任是脆弱的，请不要摧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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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晶报APP

记者：马骥远

编辑：陈建国 刘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