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的一个清晨，天气尚有些寒冷，深圳市龙华区民政局工作人员小彭8点就到达了岗位，5分钟简单用餐后，他迅速抓起一件印有“龙华民政”的红马甲套上便出了门，今天他的目的地是观澜河边，目标是要找到一名叫杨某才的生活无着人员，新的一天救助工作又开始了……
初接触流浪救助工作是今年1月，自从接手这项工作起，他每日骑车上下班时都会不自觉地关注路边蓬头垢面、衣着褴褛、捡拾水瓶的群体，有时停下仔细询问困难，有时给些随身携带的救助物资，或联系街道、社区协助开展救助。“清晨7、8点左右在河边、桥洞底下、公园里走一走，这是我工作方法之一。”，因为清晨，散落在龙华辖区的生活无着人员大都还在睡梦中。果不其然，当天记者跟随小彭来到了观澜河边，发现了正在接自来水漱口的目标人员——杨某才（化名），他刚从身后废弃的工业围挡中起来。
当日天气很好，我们带上杨某才到河边晒太阳闲聊，清晨的阳光拂照在他脸上，却看不到多少生机，几十年的雨雪风霜已将他的“生气”消磨殆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流落街头？这是我们迫切想知道的！救助的前提是了解详情并核查实情。
少小离家务工，35年未见过亲人
双方一番闲聊慰问后，正式进入第一个话题——为何流落街头。
杨某才谈到，自己是四川南充人，18岁时便随姐夫、老乡一起赴新疆的一处砖场务工，因生活环境不适应，便又辗转广东惠州、东莞等地，期间也找过几份工作，但都干不长久。大约8年前他来到深圳，从一开始每天接活，到后来做一天给自己放三天假，再后来他丧失生活意志，没了工作，也断了经济来源。
“其实他手脚便利、意识清醒，可就是懒害了他。”当天我们找到了热心的清洁工人罗叔，据说他俩已经打了近十年交道。罗叔介绍，他和杨某才是四川老乡，也就因为这层老乡的关系，多年来他不仅在生活物资上给予杨某才诸多帮助，还帮他介绍了几份工作。“记得5年前介绍他去餐馆厨房帮工，他上手很快，老板也很认可，但不久后嫌工资低，干着没意思，辞去工作流落街头。”近5年来，杨某才一直靠捡拾废品、找人接济、政府救济来维持艰难的生存，“毕竟是老乡，而且交谈起来感觉比较和善，我时常担心他没饭吃，没地方睡，但最担心的还是怕他因手头紧最后走了‘弯路’。”
其实“杨某才”此名我们也是先从罗叔口中得知，罗叔给我们提供了一些关键信息。据他多年了解，杨某才是一个内向的人，平时不爱与人交谈，但是对一些在深的四川老乡却有浓厚的亲切感，罗叔也回忆起之前与其交谈的一些关于老家的信息，“杨某才隐藏着一颗归乡的心，期望有好的归属。”
交谈中，杨某才拿出一张龙华区人民医院的出院记录单，原来2022年11月的一次意外跌落造成他腰椎骨折、右手掌肌腱神经断裂，幸亏及时送医住院救治，才脱离危险，由于他属于“三无”人员，住院期间花费6万余元，全部由龙华区民政局兜底支付。看到龙华区民政局工作人员再一次找到他，杨某才百感交集，“没有政府帮助，那次我可能就真的没法救活了”。建立了初步的信任，他对龙华区民政局工作人员开始袒露心声，背井离乡那么长时间，不知道父母是否在世，没尽到一天孝心，真的没脸再回去。当告知能帮助他寻亲返乡，他一脸茫然，欲言又止，眼睛盯着小彭看了许久，然后马上起身走开了，不再愿意交流。也许是多年的离别让淡漠的他对亲情重燃故意回避，小彭见状也没有继续对话，根据同事提供的经验，再刺激可能适得其反，甚至逃避躲藏起来。接下来的几天，小彭时不时路过跟他打个招呼，问问身体恢复情况，也故意不提寻亲的事情，没想到几天后，杨某才主动问起回去的车票的事情，小彭意识到时机成熟了，在得到了他愿意寻亲回乡的肯定答复后，立即进行耐心开导，血脉亲情也最终让他重拾归乡的勇气。
阔别35年的“亲人”拒不相认，难道身份被冒用
此次交谈，小彭花了近一个上午时间帮助杨某才回忆往事，包括户籍所在地、村落样貌、亲人信息等，由于多年漂泊流浪，他已记不起身份证号，对家乡的记忆也模糊不清，尽管他的表述有些含糊，线索不够清晰，但小彭将现有搜集的信息交由公安机关核实，经查，在四川达州市，是有一名叫杨某才的人。“南充”和“达州”，工作人员先是认为“南充”应是杨某才之前的口误，随后通过公安提供的其家人联系方式，立马拨通了电话。
“你好，请问是杨某才的弟弟杨某某吗？你的哥哥在深圳这边生活无着、无依无靠的，我是龙华区民政局工作人员，想帮助他回四川与你们团聚，需要你们的协助。”龙华区民政局工作人员说到。
电话另一头却非常警惕：“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电话？我哥哥是叫杨某才，他一直在福建务工，平时也有联系，怎么会在深圳，你们是诈骗吧？”电话没多久就挂了，工作人员试图再次拨打电话核实，没想到就已经被拉黑。
上一秒的欣喜、激动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工作人员不停地翻看着公安机关提供的身份和人脸信息并与深圳杨某才进行比对，尽管可能因年久样貌有了变化，但通过相貌特征比对却极为相似，这条已存疑的线索让工作人员心生疑惑：是否可能家中此前发生重大变故且多年未联系，亲人不愿认亲；杨某才失联多年，身份证也已丢失，是否可能身份被冒用；身份比对错误，是否还有另一个杨某才？
一场“全网”寻亲行动，让真相水落石出
四川达州户籍线索断了，龙华区民政局工作人员没有灰心，积极联系了南充市民政局、南充救助站协助寻亲，当地救助站在当地发布相关寻亲信息，半个月过去了也杳无音信。随后，工作人员通过多方辗转联系到了公安机关提供的户籍地达州市的村委干部，经核实，达州的杨某才确实在福建务工，同时还提供了福建杨某才在工作岗位的实时照片，已充分证实此杨某才非彼杨某才，仅仅是同名而已，线索再次断了。“一定是关键信息没抓准。”小彭心里嘀咕着，他马上召集同事进行复盘，重新梳理信息。
发现杨某才曾经说过他隐约记得他家住在南充市“奋龙乡”，于是马上联系了南充市民政局，询问当地行政区划工作人员，由于时间久远，南充市行政区划已调整多次，且工作人员也反馈南充没有奋龙乡。正当工作人员陷入迷茫时，龙华区民政局委托协助同步开展寻亲的社会组织（龙华区可可沙龙志愿者协会）传来好消息，通过全国寻亲网上发布寻亲信息，并联动四川南充志愿者群协助寻亲等手段，历经近半个月，最终在3月15日找到了其家人，并顺利取得线上联系，通过各项信息反复严格比对……这次龙华区民政局确定比对成功，在深圳龙华的杨某才户籍地为四川省南充市会龙乡。
据了解，杨某才家中父母都还健在，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念叨着想念儿子，四川的家人们非常希望他能尽快回乡。3月18日，两名亲人从四川南充赶赴龙华可可沙龙党群V站与杨某才相认，志愿者们忙活了一上午为他们准备了一桌团圆饭；景龙社区的“义剪”志愿者也闻讯赶来凑热闹，精心帮杨某才理了发，帮他换了身新衣服。
历经一个半月的寻亲之旅，工作人员将寻亲行动梳理后分析，此次行动虽然困难不断，但工作人员没有因此灰心，根据以往的经验，逐个分析困难再逐个破除，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做救助工作涉及和看到的是社会基层百态，遇到困难很正常，平稳的心态很重要，这有利于更加客观、积极地看待和处理问题。”小彭说到。
“暖流计划”持续发力，救助工作凸显成效
帮助杨某才顺利寻亲，在龙华救助工作中只是一个小案例，但在这件小案例背后，却是龙华民政人、志愿者、爱心人士、社会组织日以继夜的艰苦努力。夜色当中，经常可以看到有一群身穿红马甲的工作人员在龙华辖区走街串巷，帮助临时遇困人员解决吃饭问题，为务工不顺的人员疏解心理压力，帮助补办身份证件、补录身份信息、寻亲团聚等等……
自去年9月龙华区民政局启动“暖流计划”以来，借助社会组织力量常态化开展巡查和救助工作，累计发动20余家社会组织参与，出动巡查近500人次，救助困难群众10人次。
龙华区民政局积极发挥牵头抓总、统筹协调作用，建立多部门联动机制，协同区城管、公安、各街道，借助社会组织力量开展流浪乞讨人员巡查发现工作，采用“一巡、二问、三查、四送、五安置”的工作流程，加强对地铁口、汽车站、桥洞、公园等重点区域巡查救助，及时为辖区流浪乞讨人员和困难群众提供救助帮扶。联合公安部门利用大数据、DNA采样、人像采集等手段，动员社会组织力量、“头条寻人”平台参与，加大身份查询力度，实现对滞留人员DNA比对和人脸识别100%覆盖，帮助滞留人员寻亲返乡。
今年来，龙华区民政局联合各街道、职能部门开展巡查救助工作，累计救助困难群众566人次，其中生活无着流浪乞讨人员3人次，流浪人员（拾荒为生）11人次，患病流浪人员29人次，上门求助困难群众185人次，街面露宿、生活困难零散务工人员338人次;协助购票返乡72人次，协助补办身份证29人次，发放救助物资443人次，入住临时安置点22人次。接下来，龙华民政将进一步扩大日常巡查点位范围，主动发现，积极引导，用心帮扶，争取帮助更多生活无着人员回归正常生活，更好地融入社会。
来源 | 晶报APP
记者：曾广霖
编辑：阎建伟